飞行,是一件累人的事情,不过,也是一个给人充足的思考空间和时间的机会。将你放逐在空中,远离一切身边的人与事,几个或者十几个小时里,你要么看电视打电玩,要么,就只剩下思考,或者去胡思乱想了。
在飞机上用餐的感觉,永远是怪怪的,无论是头等舱的大餐还是普通舱的盒饭,狭小的空间里,无论如何都体味不出食物的美味。怎么吃,都是一股子机舱味儿。红酒倒是好酒,可是,我还是选择了拒绝。我想给自己的思维留出一段清醒的空间,让它静下来思考。
很长一段时间以来,忙碌于医院和工作之间,自从志勇哥的手开始做复健,我开始考虑去找一份稳定的工作,我想,我需要一些时间,一些安安静静的自己的时间和空间,去思考一些平时根本没有闲暇去思考的事情。比如身边的人,比如今后的安排,比如自己此时此刻的感受,想法……人,真是忙碌的动物,常常忙碌到想好好看看自己都需要和自己提前预约,真是可悲又可怜的生活状态。
长长的机舱,装满了各种各样的想法和念头,每个人的心里都装着自己的故事,或喜或悲,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梦想和愿望,每个愿望,都是为了自己。哪怕是在为着他人祈祷,也有着自己的目的和想法。静如一路上话很少,看自己时的眼神总是怪怪的,我感到了一种深深的敌意和对我的孤立。她不喜欢我,这样的信号已经传达给我太多太多了。为什么?没有什么事情是会平白无故产生的,包括情绪。一定不是因为我对她做错了什么,而是,一定有什么其他的原因。
学长好像很累的样子,喝了红酒,换上拖鞋,盖上毛毯睡了过去。看着他,又想起秋月的话。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为什么我一定要在这两个男人中间做选择呢?为什么不可以有其他选择?难道我的缘分注定就要在志勇哥和学长之间做一个选择吗?
又想起了志勇哥。他,偶尔会令我害怕。莫名其妙的害怕,他含糊的言辞透露着他的隐情,他知道些什么,却是我不知道的?他在暗暗地跟踪我吗?否则,他怎么会对我身边的人知道的如此清楚?是不是太可怕了?去跟踪一个女人。因为喜欢和爱吗?因为有这样的感情,就可以那样去做吗?
午餐过后,机舱中好安静,大部分的乘客都陷入了午后的小憩。飞机平稳地飞翔在白云之上,打开机舱小窗一点点,偷偷看看窗外有没有长着翅膀的小天使飞过?有没有圣诞老人的小屋?只有阳光照射在云层中,折射出变幻多彩的光线,炫耀给蓝天看,而蓝天,只是不言不语,静静包容着这个淘气爱玩的云朵,任它把彩衣换了一件又一件。
我开始迷惑,开始迷惑,究竟是我在飞,还是飞机带着我在飞,不太颠簸的气流载着我飞往巴黎,还是我只是在我的城市上空盘旋?我不敢落地,因为地面上好多事情我不懂。不敢落地,因为感觉地面上有个人在暗中注视着我,令我害怕,不敢落地,因为没有安全感,自己的一切暴露在一个人的眼中,他在暗中观察着我,研究着我,目的呢?为了什么目的?是为了爱吗?爱会变成这个样子吗?为什么原本和我最亲近的一个人,现在却变得如此陌生?想回到过去那个懵懵懂懂的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有谁在揣摩着我的我,傻傻的感觉比什么都好。
我开始哭泣,开始疲累,我不可以永远这样飞下去,总有一天我要降落,我不是一只永远飞翔的不死鸟,而我的翅膀……我的翅膀呢?我的翅膀哪里去了?没有翅膀的我注定会坠落。有人在下面注视着我,紧盯着我,当我下坠下坠,他伸开双臂在等着我,他想要接住我,而我,在抗拒,在抗拒,不要,我不要被他接住,不要被他捉住,仿佛是他的俘虏一般,会被他牢牢控制,不,不要!
“梦蝶,梦蝶,醒醒,醒醒。”有谁在叫着我的名字。
睁开双眼,原来是一场噩梦,我泪流满面,从梦中逃出,又坠入现实。学长正试图把我唤醒,看到我睁开眼睛,他把我拥入怀中,哄着我,安慰着我,而我的泪,已如雨下,因为那个梦,太真实。空姐快步走到学长身边,轻声问是否需要帮助,我听到学长请她拿杯热牛女乃来,然后继续用手抚模着我的背。
慢慢的,我清醒过来,理智强行把我从梦魇中唤回。捧着一杯热女乃,我慢慢喝着,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
“是不是最近太累了,那天晚上我去找你,就看到你脸色不对,你需要好好休息一下,正好借这个机会,这几天我带你到处走走玩玩,不要想太多。”说着,帮我把滑落的毛毯捡起,又轻轻帮我盖上,什么时候?谁帮我盖上的毛毯?一定是学长,看我睡了,帮我盖上的。我放下杯子,说,“我不睡了,刚才做了噩梦,不敢再睡了。”
“呵呵,胆小鬼,我在你身边,你怕什么,这一飞机的人呢,难道你怕被妖怪抓走了不成?”
“什么妖怪啊。”我不好意思地看了他一眼,“谁梦到妖怪啦?你当我小孩子啊?”
他轻轻拍了拍我的脑袋,示意我不要怕,然后翻开一本飞机上的免费杂志,上面介绍了一些巴黎的旅游景点。
“选选看,有没有喜欢的地方?我带你去玩儿。”
“会不会太紧张呢?会有时间去这些景点儿转吗?”
“法国公司约咱们过去做商务考察,一是了解一下他们的公司文化,了解一下法国风情,对以后的设计工作有帮助,再有就是给咱一个旅游的机会,咱要是不充分利用这么个大好机会,都对不起我邀请他们来中国玩儿这趟。”
“啊?哈哈,学长也邀请法国公司来中国了吗?”
“商务邀请嘛,当然要相互的,来而不往非礼也。咱也得尽尽地主之谊不是?”
“安排在什么时间了?”
“春节。我想着让他们来咱们这儿感受一下中国春节的气氛。”
“嗯,是个好主意,年前还是年后?我的意思是,大年三十到初五?还是过正月十五?”
“让他们定,看他们时间安排,三十,十五,都挺热闹。”
“嗯,呵呵。”聊着这些,想着过年的气氛,我渐渐开心起来。
飞机降落的时候,正是傍晚,北京时间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左右了,巴黎时间却刚刚下午五点多钟。很累,很困,很想睡。一路上没有心情去欣赏巴黎的街景,只是疲累。
酒店四星,设施齐全,有干净的卫浴、床单和冰箱,也有傲慢的法国人,一脸恨不得把说英语的都用魔棒变成说法语的,或者把不说法语的赶出法国的傲慢姿态。总之,法国人就是,会讲英语都要假装听不懂。
看到床我就恨不得立刻扑上去,学长和其他几位设计都已经去休息了,我和静如一个房间。
怪哉了,怎么订的酒店?为什么把我和她分一间房。听说是静如要和我住一起,她不是不喜欢我吗?为什么要和我住一间?
“楼下有酒吧,咱俩去聊聊。”静如冷冷地说
“什,什么?你,不困吗?不累啊?咱是不是先洗洗睡觉啊?”
“飞机上你还没睡够啊?都睡你亲爱的学长怀里去了,我要是你,现在兴奋还来不及!”
“你!你说什么呢!”听到她这样讲,我很是气愤,招她惹她了,跟她有什么关系,她至于这样吗?难道…………??
我希望我的想法是正确的,这样很多事情就能解释通了。
“好吧,聊聊就聊聊。”我放好行李,换上一身宽松舒适的衣服,穿上一双软底休闲鞋,和静如一前一后走出房间。
她站在门口等我,我走出去,站在门口看着她,她看着我,我看着她。
“走啊。”静如说。
“锁门啊。”我说。
“锁啊。”她催我。
“你锁啊。”我催她。
“你后出来的,锁个门能累死啊?”
“我要会锁还站这儿等你干嘛啊?”
“你…………”静如一脸无语相。
我是一副死皮赖脸横竖不怕丢人的相。
“切,不许我不会锁门啊?我又没住过酒店。”我跟着静如走向电梯,边走边嘟囔着。
静如走到电梯前,按下下去的按钮,等电梯到了,伸手对我说:“李小姐先请。”一脸瞧不起人的样子。
“这个我会。”一扭身,我进了电梯。
酒吧很大,里面客人不多,说是酒吧,也有人在吃正餐,有甜点,有酒,有饮料,灯光不明不暗,营造出恰到好处的浪漫气氛。门口有鲜花摆放,桌上也有小小的花瓶,有潺潺的流水和钢琴曲的声音充盈着整个空间,抬头望去,远处演奏区的三角钢琴周围是人造的潺潺小溪,水流声是从那里传来的。门口如绅士般的侍者问我们是否定了位子,得知没有定位,便领我们进去,问是否需要靠窗的位子?或者离钢琴近些的位子方便点自己喜欢听的曲子。
“说话啊?”静如催我。
“你不会说啊?你选啊?”我说。
“我要会说用得着你来啊?”静如白我一眼。
“嗯,可找回来了。”我点点头,用法语告诉侍者要一个离琴远一点的靠窗的安静的位子,我们要谈点事情。
侍者点头,微笑着带我们到了一个环境优雅很安静的角落靠近窗子的位子。我说过谢谢,然后和静如坐下。
我俩大眼瞪小眼。
“得,平手了啊,从现在起,你不许再用那种瞧不起人的眼光看着我。”我说。
“行,就算平手了。”静如不甘心地说。“你点啊,我要一杯红酒,什么牌子你选就行,无所谓的。”
“好吧,我陪你,也来一杯。”
于是,两个各怀心事的女子,坐在巴黎四星级酒店浪漫优雅的酒吧一角,各点了一杯红酒,开始了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