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残酷是什么?贫穷?困苦?孤独?失去?……不,都不是。
当你最爱的,也是最爱你的那个人,忽然就变成了陌路,没有缘由地与你割断一切沟通与交流,这样令你痛不欲生的现实,每天上演在你的面前,你还能够感受到什么叫做幸福什么叫做快乐吗?连爱都没有理由地消失掉,消失在你没有想象到的一瞬间,这样的现实,不是残酷,又是什么?
程峰进来的时候,静如吓了一跳,本来很安静的病房,他的声音显得特别地大特别令人紧张。苏一朋也吓一跳似的回头,正看到程峰一脸的汗水和跑到乱蓬蓬的头发。而程峰,根本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他冲到梦蝶的床前,拉住梦蝶的手,呼喊着她的名字,而梦蝶,只是半睁着眼睛,依旧陷入昏睡当中。
“程哥,你别激动,她刚刚做完手术,麻药的反应还没过去。”静如抓住程峰的手,想跟他解释一下,也想向他介绍一下苏一朋。
程峰没有回头,“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静如?”
“程哥,你,你先坐下来听我说。”
“你究竟在搞什么?!”程峰一把甩开静如的手。
苏一朋站起身,“程峰,你别激动,事情已经这样,你先冷静一下。”
苏一朋没有想到程峰是这样的反应,他以为程峰会先找雅莉,而程峰的失态,让他感觉到了梦蝶在程峰,还有志勇心中的位置,这样的感觉不知道为什么,让苏一朋感觉并不是很舒服。
程峰听到苏一朋的声音,这才刚刚注意到梦蝶床前这个男人,他想起来,在儿童福利院见过这个人;在梦蝶参加PARTY之后是这个人送她回家;他对这个人,并不陌生,看来这个人,现在是梦蝶的老公。
“是梦蝶救了我女儿的命,是这样的吧。”程峰问苏一朋,脸色是惨白的。
“程峰,当时情况紧急,我想,梦蝶也是没有办法,否则的话……”
“你给我滚出去!”程峰回头对静如低声骂道。
静如听到程峰这样的责骂,转身出了病房的门,坐在外面的长椅上无声地哭泣。
志勇正好打水回来,看到静如在门口哭,抬头看到程峰在梦蝶的床前和苏一朋讲话,志勇默默放下水壶,拍了拍程峰的肩膀,示意他冷静,然后拉着他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程峰,梦蝶流产了,是个男孩儿。”志勇小声对程峰说。
程峰本来惨白的脸色,变得更加没有血色。他傻呆呆抬起头看着志勇,又看了看苏一朋,然后双手掩面,低头不语。
志勇拍着程峰的肩头,让他冷静下来,程峰却抬不起头。
四个人没有一个人再说话,屋子里死一般的沉静。
空气中流动着一种不详的气氛,志勇的话令苏一朋有点喘不过来气,他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他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带走梦蝶,他感到了某种说不清楚的恐惧笼罩在他的周围。
看着梦蝶半睁着眼还在昏迷状态,他越来越觉得无力,不由自主,他趴到床边,泪水默默涌出,他觉得有点软弱,不想让别人看到,偏过头去,泪水却越来越多。
有多久不知道流泪的滋味了?苏一朋却控制不住。觉得肩膀有点沉,抬头,看到志勇来到他的身边,把手搭在他的肩膀。
“轻松点,没事的,梦蝶会好的,她现在是因为麻药的关系才昏睡,你不要太紧张,梦蝶万一醒来,会吓到。”
苏一朋听到志勇的话,无意识般抬头看了看他。
志勇看到这个男人的眼中充满了无力和无助,这样的眼神让他的心都为之颤抖,“坚强点,梦蝶需要你。”志勇又说了一句。
苏一朋点点头,却说不出话来。
梦蝶好像动了一下,嘴里不知道说了句什么,三个男人一起围到了梦蝶的床边,静如也赶到床边。
“梦蝶,我在,你说什么?”苏一朋一手握住梦蝶的手,一手轻抚她的额头。
“志勇哥。”梦蝶的嘴唇喃喃说出了三个字,三个让苏一朋几乎晕倒的字。
志勇仿佛电击一般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梦蝶叫的是自己。
“我在,梦蝶,我在。”他赶紧回答。
程峰觉得不对劲,推着静如,“快,快叫护士。梦蝶不对劲。”
静如跑出去叫护士,程峰疯狂地按着梦蝶床头的按铃,苏一朋一头雾水,志勇傻在那里。
梦蝶还在喃喃自语地说着似睡非睡的梦话,“志勇哥。”
苏一朋放开梦蝶的手,跌坐在椅子上,看着梦蝶发呆,志勇紧紧握住梦蝶的手,不停答应着,“我在,梦蝶,你醒了吗?能看到我吗?我在。”
屋子里的气氛不同寻常,三个男人的表情怪异无比,苏一朋的脸上掠过一阵又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表情,气愤?悲哀?伤感?诧异?……苏一朋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坐在那里,看着梦蝶嘴里模模糊糊地叫着志勇的名字,他已经不晓得自己该做些什么。
护士和大夫很快赶来,他们几个人被请出病房。这一次,苏一朋坐到了离病房最远的位置,他的眼,空洞而黯淡。
志勇忽然之间就失去了时间感,一瞬间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哪里?梦蝶呼唤他的声音,让他回想起在咖啡店打工的那些日子,梦蝶就是那样叫他的。可是,如今的他,如今的梦蝶……一切都不再是那个时间那个地点,为何,为何会有这样诡异的感觉出现在他的心中?
不知过了多久,门终于又开了。
“伤者的头部由于受到了严重的撞击,经初步断定有脑震荡甚至短暂性失忆。这要等病人完全清醒之后才能判断。请你有一个思想准备,我们会等病人清醒后再做一个详细的检查。”大夫对苏一朋说。
而苏一朋,不知道听到还是没听到,只是点头。
静如先走回病房,梦蝶可能是快要苏醒了,眼球在不停转动,嘴唇也在微微开合,静如守在梦蝶身边。程峰推着苏一朋,“去看看梦蝶,她快醒了,你要坚强,这个时候的她,最需要的就是你。”
苏一朋完全不知道自己怎样走回到梦蝶的床边的。
而梦蝶,正在渐渐苏醒。
她记得自己被志勇推了一个大跟头,摔得好疼,头也好晕。她打电话叫警察的时候,不知道谁提前报了警,警察已经到了,她和很多人一起把志勇送到了医院,然后……她记起志勇哥满手的血泡,她记起她捧着志勇的手哭泣……她记起志勇哥在台上为她弹起那首库劳的小奏鸣曲……她记得她被感动地泪流满面……
“志勇哥。”梦蝶终于清晰地叫出了志勇的名字,她的眼神温柔地看向志勇,却仿佛不认识周围的任何一个人,她清澈地眼中微微有着笑意,那笑意,却是因为志勇……
人生,有的时候仿佛是一场梦。
无所谓了,你说它像梦也好,说它像戏也好。总之,有的时候,命运还真的不像是个善良的天使。
你爱它,恨它,冷淡它,都无所谓,它丝毫不为你所摆布,相反,你总是沦为它的掌上玩偶。
只消一阵风吹过,你就可能被它颠倒乾坤,被它折磨地——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