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的缘由,也许带着误打误撞的成分,所以净璃听来虽然有小小的唏嘘,却也不会让自己心旌摇曳。如果那时韩赓去的时候,给那位女士服务的不是她顾净璃,也自然会有另外一个营业员。净璃相信除了她之外,其他人也一样可以做到她的程度,所以也许能打动韩赓的并不是她个人,而是这种人人都可能是大家共有的职业态度。
可是听韩芷说韩赓选择影视圈也是因为她,净璃倒是真的有些惊讶了。
如果说第一回是误打误撞,第二回的选择则是主动为之。
“啊?是吗?”阮灵倒是先按捺不住兴趣了,爬过来拍着韩芷的手臂,“快说快说!”
韩芷笑,“我小弟这个人原本是对娱乐圈不怎么感兴趣的。我在这个圈子里打拼这么多年,认识那么多名模和明星,可是他也从来就没跟我打听过任何人;即便少年时代也从来没像其他追星族的小孩儿似的,跟我要明星的签名照之类的。”
“可是很奇怪,从去年秋天开始,他跟我打电话或者视频聊天的时候,开始有意无意来打听演艺圈的事情。而且还会问我,表演究竟是什么样的感觉?演艺圈里的人,真的都如同传闻里那样浮华,只为了博取名利么?”
韩芷醉意地挑了眼角去望净璃,“作为他老姐的我,就猜到了他这样问,一定是因为身边出现了一个与表演有关的人。而且这个人极有可能是个女孩儿。”
净璃急忙垂下头去,红着脸去喝啤酒。
“然后呢,然后呢?”阮灵又是八婆附体,恨不得把骨髓都给挖出来、
“后来,我就跟他聊到我看好的《初恋20年》的剧本。我说这故事非常让我感动,我准备投资来拍摄它。我去找合作的电影公司,我来选制片人和导演。正好郭导想到要改编剧本,将景卿的职业改成足履设计师——这样的巧合让我自然把小弟拉过来当职业顾问。”
“后来直到有一天,郭导无意中看见了我小弟的照片,忽然问我,‘韩芷你为什么不尝试着劝说你弟弟来出演这部影片?’我便觉得,这真是个不错的建议。“
“郭导说,中国的青年男演员有点断层,当红的依旧是四五十岁的那些大腕,新生代里头的黄教主都已经快四十了;再年轻的,或者是知名度不够,或者是没有干净的气质。郭导说不如索性找新人,最好就是要有鞋店工作经验的,上来不需要演戏,直接就是做自己。”
韩芷瞄着净璃眨了眨眼睛,“当然更关键的是——我小弟真是帅哥,拥有绝对的星光。净璃,你说是不是?”
净璃更囧,脸红更甚。
“小弟原本还不肯来,说暑假这两个月的时间已经安排出去了。可是后来不知怎地又改了心思,答应来了。”韩芷笑眯眯地静静望着净璃的神色,仿佛什么都不必问,却也已经了然于心的从容。
净璃局促地起身,将手里已经空了的啤酒罐扔到纸篓里去,借以避过韩芷和阮灵两人的目光。
韩芷的意思最明白不过,这是在极力撮合她和韩赓;可是阮灵知道青爵的存在,所以阮灵的目光里含着的东西就更多一些,多到净璃都不想去细究.
三个女人里,净璃喝得最自制。韩芷到后来已经醉倒,净璃将韩芷送回房间,这又回来收拾一地的狼藉。
阮灵醉得跟条美女蛇似的在床上蜿蜒着,抬着醉眼盯着净璃,“你在逃避。”
“你赶紧睡觉。”净璃摆出小助理的架子,“明天早上起来如果又是头疼,又是眼睛肿的,影响了明天的拍摄,那我可不管。今天好不容易是个完美的开始,明天你可别自己都给毁了!”
果然好使。阮灵只好乖乖爬回被窝里去,老实躺好。
开心果壳的碎屑都嵌入地毯缝儿里去,很是不好收拾。虽然明天早上自然可以找保洁阿姨来吸尘,可是净璃还是觉得过意不去,尽量自己能抠出来的就都抠起来。
毕竟是女孩子的房间,哪儿好意思被保洁阿姨骂是猪窝啊.
“净璃,韩芷还真的是个不错的人啊,你说,是不是?”
净璃还以为阮灵睡着了呢,可是半晌之后还是听见阮灵幽幽的叹息声,仿佛是梦呓。
“所以,钱未然喜欢韩芷,也是有道理的,是不是?你说这个世界为什么就这么不公平,为什么有的女人有了那么良好的家世,可是她并不骄矜讨厌,让你想发现她身上的弱点,都只能失败。”
“到后来,甚至你自己,都不由得被她一点点吸引过去……甚至想要,跟她,成为朋友……”
“所以啊,又有什么资格去埋怨男人?男人喜欢更好的女人,这原本就是天经地义,你说,是不是……”
净璃听得愣住,放下手中的纸篓走到床边去。
同寝了三年的阮灵,一直是她心目中的大妞儿。平素就知道穷扒,快乐得没心没肺的,可是这一瞬,映着窗外的月光,却能看见她落寞地躺在白色的被褥间,眼角流了长长的眼泪。
净璃的心一下子就疼了,蹲下来轻轻去呼唤阮灵,“阮灵,你睡着了么?阮灵?”
可是阮灵
没有回答,咕哝了一声,径自沉睡下去。睡梦里依旧有长长的叹息。
净璃就蹲在床边,自己的心仿佛也被阮灵给扯了下去。
这辈子也许什么都有预兆,唯独爱情没有。你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遇见那个让你爱的人,更不知道上天给你预备好了一个什么样的人等在你未来的人生路上。可是当你遇见了,看清了,却忽然发觉他的心里却早有了另一个倩影……那一刻的绝望,又该向谁去说?
阮灵喜欢钱未然,净璃从一开始就看出来了。
以阮灵的性子,她原本没必要非要找钱未然当经济人。可是她就仿佛来了拧劲儿,还就咬定青山不放松了。人跟自己过不去,非要想着法儿地为难自己,其实不是自己犯贱,而是——早已爱上了那个人。
有时候爱情跟自尊是一对冤家。没人不想带着自尊去傲然地爱,可是上天偏偏不允许。一旦真的爱了,就会甘心低声下气,甘心收藏起自己所有的锋芒与羽翼。
净璃幽幽地叹了口气,提着垃圾袋走出房间门.
酒店极注意形象,垃圾排放处远远地在院墙的角落。净璃将垃圾袋扔进存放垃圾的小板房,这才转身往回走。
夜里静静的,整个竖店影视城都安静下来。白日里由游客带来的喧嚣,这一刻仿佛被月华洗净。静静的,仿佛整个世界都浸润在静静的水波里,通体沁凉。
净璃低头走路,看着月色将自己的影子拉长了映在地面上。人其实不会孤单,最不济,还有自己的影子陪伴自己。只要你肯低下头来看,只要你不过于自娇自怜。
净璃跟自己的影子相伴,看着影子忽长忽短,到后来已是轻轻微笑。
“嘁,真是醉到骨头里了。走个路还嘻嘻嘻地傻笑。傻呀?”夜色浮涌,月华仿佛飘在卡布奇诺咖啡上的泡沫,一切都轻柔绵软着,却偏偏冷冷窜出一个不搭调的嗓音。
净璃吓得一蹦,转头去望。跟她大约有五步的距离,恰好可以避过她影子长度的距离上,某男跩跩地挑起下巴,睥睨着她。
“你怎么来了?”净璃赶忙向周边看看,“你们剧务没嘱咐你要避嫌么?”
“嘁……”青爵耸肩,身上的运动衫竟然也能被他穿得有棱有角,“你以为两个剧组的各位大明星们,会没事儿到这垃圾站来么?这儿有谁会看见?”
“两个剧组的大明星……”净璃站在月色光影里笑,“好像,目前两个剧组的演员加在一起,最有名的是你哎。”
“你都能来了,又怎么能保证别人就不会来?”有能耐说话就别留下空隙给她,否则她自然要善加利用。
“嘁……”青爵果然被噎住。
如果不承认自己是最有名的呢,那岂不是说别人比他强?如果承认了他是最有名的,那么从逻辑来说,承认了前提就自然要承认结论。反过来就是说他刚刚的说法是站不住脚的。
两头堵,这小孩儿总是轻易一句就让他只觉被野牛给顶到南墙上,只想爬上墙去。却还不成,否则她一定继续说“狗急了跳墙”。
“好了。回去吧。”看他脸上那表情,净璃就忍不住笑起来。连带的,心底也浮起柔软来,“我知道你是想跟我说说话。平时不得机会,垃圾站虽然臭些,倒也是个机会。”
“你还知道啊?”青爵叹了口气,皱起鼻子来,“你闻闻你自己,一身的酒气!这样还敢自己一个人出来扔垃圾,你那根本就是在说‘我是喝醉的孤身女子啊,快来非礼我,快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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