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古老的路牌,还是当年日本人留下的。当年的殖民痕迹,经过时光的荡涤,却也成为城市不可抹灭的一部分文化与记忆。当年的净璃就站在这路牌下慌张四望,不知该又走向哪个方向。
天地茫茫,海天灰沉,寒冷透过指尖越发钻进心底来,她该怎么办?悌
从小就在他身旁,就习惯了被他颐指气使地去干这干那;他的命令虽霸道,指向却是那样清晰无误,她甚至不用自己去考虑,只需循着他的吩咐去办事就够了。一直渴望自由,渴望有朝一日不在他羽翼之下,可是真的这样一天到来,她却笨到迷失了方向。
这便是命啊,是不是?
“你是不是特喜欢这路牌啊?”就在此时,雪雾里突兀响起他的嗓音,“绕来绕去还走回到这里来。你为什么这么喜欢这儿?”
净璃惊愕回望,却见天地雪雾里只有他一个人。并没有她担心会跟着来的宁馨。悌
“宁馨呢?”她冲口而出,没来得及弄清楚这样问会有多突兀,想要细想时已经来不及。
“嗤。”青爵仿佛也没想到,插着裤袋在雪雾里眯起眼睛来,盯着她,“我以为你第一句话会问,该向哪个方向?没想到你问她。怎么,原来她比你迷路还重要?”
“谁迷路?”净璃赌气逞强,“我只是特别喜欢这里,所以来来回回地散步而已!”谀
他仿佛想笑,却一口气吸入了冷风,便站在原地咳嗽起来。净璃这才发现,他竟然连外套都没穿,只穿着打底的黑色高领毛衣。他身子虽然已经很高,可是黑色会让视觉紧缩,他便显得越发瘦弱。
净璃一慌,赶紧奔到他眼前,“你外套呢?”
青爵也仿佛自己才发现外套忘了穿,却依旧跩跩地,“火力旺,谁稀罕穿得跟个面包似的?”
净璃原本还一肚子的气,这一刻忽地就再也强硬不起来,担心他冻病了。细碎的雪沫子吸进他鼻腔里去,还会让他触发过敏症状而咳嗽,净璃便下意识便月兑自己的外套。
他却笑笑拦住,“你干嘛?月兑给我穿?穿不穿得上还两说,可是你真的要让我穿着女生的外套在街上走?你还不如杀了我!”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净璃只能在心底暗自骂他。
他的目光却垂下来,望着她正在解大衣扣的手指。他的眼神一晃,随即更加暗沉,“你手冻了?”
“没有啊。”想起宁馨在他身边撒娇,净璃便越发逞强,“天冷,红一点很正常。没事。”
他就伸手过来抓她的手。
她却死命挣月兑。
不光是不习惯当街被他牵手——也更是因为,他的手刚刚是握过宁馨的手的!好吧,跟他在一起久了,她也有洁癖的好不好;抓过别的女生的手,便别来握她的手!
他长眉紧蹙,站在雪雾里仿佛不解地望着她,“顾净璃,你又要干嘛?”
净璃咬唇,“反正,不用你管!”
青爵气急,又似乎狼狈,便转身就走,将净璃又一个人扔在路牌下。天色越发暗沉,净璃终究有些心慌,便扬声问他,“32路车站,我该往哪边走?”
他负气依旧在走,只闷闷回声,“你不是很能耐么?有能耐自己找去!”
净璃站在原地急得跺脚,既不甘心跟他服软,却又真的有点害怕了,便只能大喊了一声,“我,我冻手!”
雪雾倾城,他忽地停住脚步,转头回来。那一眼,也是倾城。
净璃心倏然一慌,急忙别过头去,装作没看见他的回眸。他回眸,她便也回眸,就这一眼,她和他同时看见了背后的山坡方向,茫茫的白色雪雾里亮着一盏大大的红色招牌。热女乃茶三个字仿佛招着小手,唤着两个人。
青爵叹了口气,转头回来,一把捉住她手肘——这回小心翼翼地避开她的手,却又能钳制她——两人一起进了那间女乃茶店。
从此便与女乃茶店和老板曾叔结下了多年的缘分。也养成了,每当雪雾倾城的天气里,便会女乃茶店的大红招牌,想念在雪中品尝女乃茶温热浓香的习惯。
那天从女乃茶店出来,他的身上暖和了许多,她的手也缓过来一些。可是外头依旧冷,净璃心中还生怕他会再坚持过来握她的手,正忐忑时他却忽地转身跑回女乃茶店去。再回来,便将一杯外带女乃茶塞进净璃掌心去。温暖在掌心弥散开,他无奈地瞪了她一眼,“不让我握着,就握着这个吧!”
年少时不懂,当时的她虽然心中感动,却依旧还是遗憾了——女乃茶杯又如何比得上他的手?他终究只是给了她退而求其次。可是今日才会明白,他虽然没再坚持握着她的手,可是那杯女乃茶却不仅仅是一杯女乃茶,而是他的一颗心。他将他的心搁进她掌心,想要给她温暖。
净璃站在宛如那年的雪雾里,站在曾经多次迷路而辗转过的路牌下,可是这一刻心中却是一片清明。正如她此时已经清楚知道该如何去找32路公车站,她现在的心也都明白他的心意。不管是当日的,还是今时的。
可是纵然明白,却又哪里便能简单迈开脚步沿着那个方向去?.
净璃刚进家门,就闻见一屋子的浓香。妈从厨房探头出来,微笑,“净璃,进了门去洗手、换衣裳。然后就开饭。”
在雪雾里走了这么久,温暖的饭香自然是最好的良药。净璃欢呼一声上楼去,却惊讶看见房间中立着一个人。
夏天。
净璃心上所有的温暖都瞬间溜走,她一把抢过夏天手上端着的铁盒。那是她的“时间铁盒”,一直珍藏在书架上。妈向来尊重她,进她的房间从来不乱动东西;却没想到夏天这样无礼。
“这是我的房间,夏天你这是什么意思!”净璃真的懂了怒。
夏天眯起眼睛来望净璃,“你的房间,终将是你我共有的房间。”
“夏天你放肆!”净璃伸手想要将他推出房间去。
手臂却被夏天攫住,身子被他顺势挤在墙壁上。他的眼睛狠狠落下来,“我已经饿得受不了。不如趁着伯母开饭之前,我们先来品尝点饭前甜点?”
净璃不敢声张,怕妈担心,只能弓起膝盖来,“你试试!”
夏天笑起来,那酷似青爵的眉眼,这一瞬的强硬都像极了。只是他让净璃的心中只有冰寒,“净璃,傅青爵早就拥有你多年;便是韩赓也跟你度过一夜。只有我,什么还都没有尝到过。净璃,你对我真不公平。”
“放屁!”净璃急了,用粗话骂他。
就算青爵的没错,她跟韩赓之间却没有他说的那样不堪!更何况,这种情感又岂能是随便给人的?什么叫不公平?
夏天却转而笑容更浓,“净璃你知道么,现在的我越发被你迷住。当年也是喜欢你,但是是那种少年时代对于外貌的喜欢;可是今时今日我越发被你的个性迷住。净璃,你柔软的时候像是乖顺的丝绸;倔强起来却又像是小辣椒,真是让我又爱又恨。却也因为那恨,转而更是着迷。”
净璃仰起头,“夏天,我宁愿从没认识过你!”
“真可惜,这不以你的意志为转移。那么就以我的意志为决定好了……”夏天笑着垂下头去,想要含住净璃的耳珠,却被净璃避过。他只含住了净璃的一缕发丝……
他笑,含着她的发丝笑,“净璃,我要你。我现在已经告诉你了,到时别再怪罪我不提前宣布。”
“你休想!”净璃喘息着却不示弱。
夏天邪佞笑开,“……只要能得到你,我会不择手段。净璃,你只能成为我夏天的妻子,这一点你该明白。因为只有这样,恒玖才能生存下去。这也是伯父的心愿,不是么?”
净璃倏然回眸。
夏天很满意,唇角残忍挑起,“没错,我看出你已经猜到了。净璃,那件事我更是早就知道。所以你千万不必再梦想与傅青爵之间还有未来——若娶你进门,傅家列祖列宗都会从坟墓里跳出来,是不是?”
净璃的面色,瞬间苍白。
夏天笑起来,手指在净璃柔美下颌滑动,“净璃,我爱你。我现在甚至愿意为了你而委曲求全。我知道你一时忘不了傅青爵,没关系——老天帮我,给我生了一副酷似傅青爵的面容。净璃,你拿我当替身都没关系,在床.上,你不妨亲身感受一下,我跟他是不是连那时都很酷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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