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房王伯早得了消息,悄悄儿地开门等着。净璃随青爵进门,这样大半夜地回来,原本不想扰醒傅家上下;净璃想了想,却还是转身走向了傅豹生和于含之的院子。
院落寂静,只有花架上的紫藤又在夜色中安静地吐芳。
净璃将一包从普罗旺斯带回来的薰衣草搁在二老门阶上。没出一声,便静静转回去丫。
这回去普罗旺斯,不仅仅圆满了她小时候的一个梦想,却也让她忽地明白了一些事。
从前夏天带她去郎溪的薰衣草山谷,她就曾惊讶,怎么会有人在郎溪这样的小地方种下满山满谷的薰衣草?而且那山谷是在山的另一侧,仿佛就是不想被人发现的。那样的美丽却要小心藏起来,仿佛不是为了爱人而栽,只是为了自己而栽;当然不是自恋,而是要献给自己心中的那份爱。
不管爱的那个人还爱不爱了,自己总还是爱着的。
可是当年没有答案,净璃便一直在心中存疑。及至后来,去傅豹生的医院,看见傅豹生病房外的紫藤。
其实如果按着傅豹生的身份,他原本可以选择朝向更好的病房,比如正房。可是他却选了朝向东的厢房。净璃曾经起过疑惑,后来看见窗外的紫藤,便不由得想,或许傅伯伯只是为了能看见这一架紫藤?
可是净璃当时也没有细想,因为心上有更重要的疑问,关于爸的生死的,于是便被她略过。直到这回再去普罗旺斯,坐在大片的薰衣草花田里,净璃忽然觉得,紫藤跟薰衣草真的好像啊。只不过薰衣草是大片大片生长在大地上,而紫藤则是从蓝天上倒挂而下媲。
一个念头不期而来,冲入净璃脑海。当年有谁会有能力在郎溪种下价值不菲的大片薰衣草,又有谁会在那里执着到都不想让那个人知道?
想起当年她去郎溪,青爵那绝望的表现;其实妈当年决定跟爸去郎溪,傅伯伯是不是也曾这样地绝望过?于是便忍不住去猜,傅伯伯当年一定会做过什么的,是不是?
没人能给净璃准确答案,她却只是循着自己的直觉,从普罗旺斯带回薰衣草来搁在傅豹生的门前。不管她的猜测是对是错,她只想敬上一份自己的心意。
爸的死,其实傅伯伯也愧疚了一生。他是在暴怒之下说过要杀死顾林河,可是那更多的是他脾气发作起来时的气话;结果几日之后就传来顾林河的死讯,傅豹生便以为是手下人拿他的话当真,于是杀死顾林河……虽然此时已经一切揭开,却已经无法弥补那许多年里,傅豹生心上的沉重。
惟愿这一捧薰衣草,能略表一份心.
第二天午饭的时候,阮灵带着薛安见了净璃。净璃就笑,“薛大帅哥通告排得好满,我一直等到中午才排上见你。”
薛安倒是爽朗大笑,“此事可以折射的倒不是我本人有什么了不起,其实只是为了印证阮灵现在的工作有多认真、多成功。”
净璃眨了眨眼,朝阮灵耸肩。
这薛安真会说话,而且句句都是以阮灵为中心。
薛安去洗手间,净璃叹了口气,“阮灵,我也动心。”
阮灵登时慌了,急忙去掐净璃,“你别瞎说!”
“我没瞎说。”净璃正色,“他是有让人喜欢的资本的,要是完全没被电到,那才不对。”
阮灵越发局促。
净璃叹了口气,“你就为这个跟自己过不去呢吧?又不能无视到他的好,却又要鞭挞自己,告诉自己不许知道——这世上哪儿有十全十美啊?动心了就是动心了,坦白跟自己承认呗;但是被电到和动心,却又不等于爱上,是不是?”
阮灵瞪着净璃,良久才长长喘了一口气,“你怎么才回来啊?你要是早点回来,我是不是就不至于这么为难了?”
净璃说得对,这世上又不是只有那一个男人,更好看的、更温柔的自然随时都有空可能出现;但是是不是每一次都会爱上,那就不是一码事了。
净璃拍了拍阮灵,“得是那个能让你心里觉着疼的。就像言情小说似的,没有虐点的就没有真的爱情啦!”
阮灵垂下头去,“净璃我就是随便一问啊,你别生气:如果当初你跟傅青爵真的没能成,那你会不会选择韩赓或者夏天?”
净璃咬了咬筷子尖儿,认真想了下,“其实店长和夏天也都曾把我电到过。店长在店里的温柔守护,还有在竖店那天的优雅亮相,也都让我心跳过;夏天就更早,当年在翠烟湖畔一看他,我就呆住了。”
“不过该怎么说呢,那种心跳是真的发生了,不过却事过了就也过去了;可是对青爵不同,对他的心跳是随时随地都在,便是稍微想起他,便能让我心跳怦然。”净璃说着,颊边已是绯红了,“所以这是永远不同的。一瞬间的心动不会是一辈子,能走完一辈子的必须是一直的心跳。”
阮灵抓起桌上的水杯来,仰头咚咚的一大口水,“我明白了!”
那个能让她从第一眼就心跳,而且一直心跳到今天;然后看见他也觉得心里疼,看不见就觉得心里更疼的人,从始到终都只有那一个人。薛安很好,可是她对薛安的心疼,只有同情的角度,从没有宁肯代他身受的冲动。可是对钱未然……她永远无法这样客观.
《危险爱情》开拍,阮灵免不了要与韩芷三不五时地见面。
韩芷倒也真是有范儿,只走过来拍着她的肩,“看你今日有多好的成绩。净璃和薛安都是你的艺人,他们是本片的男女主角。所以这个片子还没拍完,你已经是最大的赢家。”
“经纪人圈儿里很多人向我打听你,我都要自豪补充一句:阮灵是我公司的经纪人培训班走出来的学员。”
每当此时,阮灵都觉得无地自容,很想撞墙。
韩芷的优雅与大度,是她永远都学不来。站在韩芷面前,她只觉自己尖酸而小器,果然不该入得钱家长辈的眼。
小时候看《红楼梦》,看那么一堆一堆的言情小说,总是不自觉代入那些有小小傲骨和拧巴性格的女主角色里去,也恨不得天天扯着脖子跟男主吵架,然后被难住哄好了拥抱在怀里,当自己是时代烈女,可以有勇气与男主背后的家庭作战。
长大了才觉得,那些真的好可笑。
就像看《甄嬛传》,剧评家一致说郑晓龙导演最厉害的功力是将原著小说中那些让人发酸的文艺女青年的内心拧巴给砍掉了,所以才有了那样一部极有正剧大气范儿的电视剧,而不只是一部网络上的小言。
阮灵也觉得自己的那份儿拧巴真的挺要不得的。原本自己的条件真的没办法跟人家韩芷比,如果异位而处,她能对公然爱慕人家未婚夫的女人这么大度么?别说还在事业上栽培你、帮衬你,其实早恨不得得踩人处狠踩人了吧?
于是你凭什么让人喜欢?
只凭你爱他?你又怎能保证,你是最爱他?又如何确定,你的爱对他就是最适合?
阮灵越想越颓,于是便自己闪到角落去。然后远远看钱未然来探班,与韩芷站在一处,两人同样的自信而立,眼睛闪亮。
之前可以在心里一直偷偷埋怨钱未然,觉得他似乎没有人家青爵有气魄;其实此时反观自己,又哪里比得上净璃的坚定?两人现在这样不温不火的情形,不是钱未然一个人的错。
“喂,怎么了?”在一旁的帆布椅上正在闭目酝酿情绪的薛安扔过来一个靠垫,正砸断阮灵的自怨自艾。
阮灵毫不客气将靠垫又给砸回去,一翻白眼儿,“赶紧想你的戏。你管我怎么了呢?”
她对谁都能这么辣,就对钱未然不行。她一想也是泄气。
薛安凑过来,笑笑问,“好像每次钱老板来,你就都在发脾气。哥们儿,你难道是想让他被你吓跑么?男人都是傲娇的,你这么着,他想过来都不成。”
阮灵一讶,盯着薛安睁大了眼睛,“……我,我有么?”
薛安笑起来,“该不会,你在暗恋钱老板吧?不如,我帮你?”
“什么啊?”阮灵一时没转过弯来。
可是薛安已经向她倾身过来,伸手帮她捋顺发丝。从钱未然的角度看来,似乎他的唇都落在她发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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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先更新到这里,稍后去更《小菊花》和《美人图》。今天的后台不知道又在干嘛呢,道具中心一页都打不开~~给所有送月票和道具的亲们统一致谢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