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约听到行宫门外有踩着积雪的清脆脚步声。
是他么?
牡丹拖着长长的裙摆突然向行宫门口奔去,用彩带束起的长发被急掠过的风拂乱,像瀑布一样飞扬起来,但她没有注意到的是,她走过的地方竟然沿路绽放出火焰一样的红色光芒。
但缓缓走进来,身上洒满了一层薄薄雪花的景阳却是看到了,他盯着奔向自己的牡丹微微一笑,方才的倦色一扫而光。
原本是要迎接景阳的牡丹却不知怎的停下来了,脸颊上泛着红晕,故作没有看到景阳,却是装成打开窗子欣喜地说:“竟下雪了!”
像是看穿了她羞怯的心思般,景阳拍去了身上的雪花,笑容明朗地似白雪那样纯粹地走过去揽住了她的肩。
“没看过雪么?”景阳轻轻嗅着来自牡丹身体里散发的若有若无的清香。若说他这一生做过的唯一放肆与明智的事便是娶了这个美丽妖娆的女人。
昏庸的老臣们皆纷纷跳出来反对这门婚事,他们的理由亦是理所当然的,谁会允许将一个要杀皇上的危险女刺客安置在她要杀的对象的大哥身边呢?若是换了是他,定然会比他们更为不解吧!
可是,娶了她,唯有她可拨弄他心底的默默的哀愁,唯有她值得他真正的肆意一回,唯有她——可以帮他找到他此生最爱的女子。
他怎么会不记得那个叫雨隐的国师,怎么会不记得那时她寂寞的面容,又怎么会忘了那时对她的心疼?
此后的几天,皇宫上上下下都陷入了一片秩序井然的忙碌中。
一年之中,除了皇家祭祀大典,恐怕没有什么日子能比几天后的那一天更重要了。
因为那将是大汗王朝史上最年轻的皇帝,景昊的寿辰。又是一年了,可是仍然没有找到雨隐,没有找到可以和云罗出生匹配的女子。
后宫之中所有的嫔妃、宫女,太监,全都忙得不可开交。不仅是因为要忙着将所有的庭院楼阁收拾出一派新的气象来,更为着那一天所有妃嫔都必须到场的皇家宴会而做着准备。
后宫中除了称不得算是男人的太监之外,剩下的就全是女人了。作为皇上的景昊,不仅是这些女人生命中唯一的男人,也是她们唯一的生活中心,因此,为这一天花费再多的心思,也不足为过。
只不过相对于有些人,这些准备要做得充分一点,因为她们尚在皇上的记忆之内;
而另一些人,因为不幸而处于君王视线之外,除了在哀叹时乖运蹇之余,尽量拿出自己最得意的衣衫首饰,避免在那一天显得过于落魄以外,实在也没什么可以做的了。
在这一派紧张忙碌的气氛之中,惟独雨贵妃的景凤宫,似乎并没有受到外面的感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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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几个小太监和宫女略微将宫里宫外打扫了一番,使得景凤宫看起来比平日更加整洁素雅之外,作为女主人的雨柔,好像并没有其他特别的指示。
为在景昊的寿辰筵席上的出场,尽管雨柔不太愿意,也不得不听从雪姨和宫女们的安排,盛装打扮了一番,还少见地带上了冷落了许久的首饰。
“所有的嫔妃都要到场呢,咱们主子可不能显得太寒碜,”雪姨笑着帮她插上一只宝光闪闪的凤衔玉步摇,满意地打量了一番,“柔儿打扮起来,一点儿也不输给天上的仙女儿。”
雨柔抿嘴笑笑,望着青铜镜中那个大疤痕,自己这个样子只有在雪姨眼中才是最美的。
皇上赐宴,皇宫宾客云集,群芳咸至。
景昊端坐高台之上,身边有一个黄金丝塌的软座,是为皇后而设,只是此时皇后之位却仍然是空缺。
作为皇上的景昊,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他只是沉默着观看着漫天的烟火,随着烟花的绽放和沉熄,俊朗的脸上或明或暗,丝毫看不出喜怒。
他本来也不是喜欢奢华排场之人,在这样的夜晚,他倒宁愿舍弃了这专为他而设的繁华,和心爱的女子一起,静赏天边的星辰。只是身为皇上,有许多事情是根本由不得自己的,而且心爱的女子一个睡着,一个生死不明,想想自己就算拥有了天下江山又有什么意义呢?
所有嫔妃都到了,唯独凉妃没来,至从月贵妃出了事,她现在可是春风得意,这后宫除了雨柔就她最大了,按理今天这个日子她是不应该缺席的,怎么现在还没有来呢?景昊是完全不在乎,雨柔一脸茫然,雪姨却是因为心中有底。在下台静静地看着,脸上浮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
皇宫的右侧早已搭好的华丽幕台之上,陡然亮起璀璨的灯光来。
台下一片叫好喧哗之声,台上景昊不动声色地点点头,脸上看不出多少欣喜意味。偶尔将目光投向台下,搜寻到湮没在三千佳丽之中,毫不起眼的雨柔身上,或者应该说是很丑的雨柔身上。
雨柔也的目光从始至终也没有离开景昊。月琴之声响起,一个红衣扮相的女子,从后台款款走出。
浓妆之下,看不出伊人本来面目,一片喝彩声之后,台下一片肃静,众妃嫔都停了闲谈,聚精会神地望着台上的女子。
那女子在台上一番扭捏作势之后,方才轻启朱唇,开口唱到:
君知妾有夫,赠妾双明珠。
感君缠绵意,系在红罗襦。
妾家高楼连苑起,良人执戟明光里。
知君用心如日月,事夫誓拟同生死。
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