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梁是李适花重金从一家古玩店购回的名琴,宫里本来还有另一张琴——绿绮,可惜是雪莹之物,现在就摆放在雪莹以前的宫里。雪莹虽然特别,但王珠更特别。她的爱姬必须要有属于自己的名琴——绕梁。
海棠心听着李适的话:自己已经死了。在别人的眼里真正已经死了么?从南昭国到大唐,几千里,一路上听到许多关于适哥哥的事儿。父皇已经在两年前过世,而自己未能见上他最后一面。这将是海棠心一生的遗憾,绕过小桥、假山、长廊,来到自己以前居住的“兰馨苑”,五尺高的院墙上爬满蔓藤,还记得草种子是自己专门让子规去寻的,两人细心地种下。
两年多的时间,青青的蔓藤爬满了围墙,有些草叶已经枯黄,杂夹在青绿之间,像一朵朵盛开的花。原来草叶也可以美丽,就在金秋季节,它生命的尽头,一点儿也不比花儿差,虽说是残叶,它也可以有美丽的瞬间。轻轻地伸手捻下两叶黄叶,轻轻地看,慢慢地放在鼻息间,住在宫里的时候,天天盼着蔓藤草早些长大,爬满围墙,越是期盼,它越长得慢。离开了,突然回来,才发现时间比自己想像的更快,无声无息间,已经过了两年。回想山林的日子,仿佛一场梦。
走近宫门,大门挂着一把极大的铜锁。
轻轻一跃,落入“兰馨苑”。
景物依旧,只是颓废,纱幔已经褪色,曾经淡雅的浅蓝、淡紫,而今都变成乳白色。纱缦在秋风中飞舞,仿佛在反抗宫人对它的不理不睬,又像是对主人归来的欢悦。轻轻地抚模着纱缦,已经堆积了太多的尘土,海棠心顾不得,心里隐隐作痛。
进入自己的卧室,很宽大,摆设依旧,香案上放置着那张绿绮,琴弦已断,无人再续,轻轻地抚模着,仿佛自己久别的朋友。与皇宫相关的一切,公主身份的一切,记忆重拾。抱起绿绮,飞身离去,轻功已经到达炉火纯青的地步,奔走大明宫,如一片云彩般轻盈,又似一阵风快速。
回到房间,阿云娜与阿青还未归来。坐在窗台,小心地换下琴弦。
“你去哪里了?”正祺推开房门,一眼便望见海棠心。
海棠心没有抬头,从皇宫回来,又想起了曾经答应过适哥哥的事儿。帮他寻找倾国宝藏,近年来,宝藏一直是江湖中人追求的梦想。为争托玉佩,死了太多的人儿。当初,让宫中玉石匠人制作玉佩,只是为了更好地掩藏“双灵玉佩”,现在却牵出那么多的命案,心中有些愧意,更有太多的不解。世人追求财富的执著,远比自己的想像更甚。
“怎么不说话?”正祺问。
海棠心这才缓缓地抬起头:“我在换琴弦!”“一会儿,你能陪我出去买几根新的回来吗?”
正祺的目光落在古筝上,十几根弦十之七八都已经断了,堆满了尘土,海棠心像爱惜宝贝般轻轻地丝绢拭去灰尘。在南昭国,这样的乐器只有宫中才有,民间难得有几个女子懂得弹奏。如此推算,莫非海棠心真的是南昭国王宫遗失的宫女?
海棠心轻声道:“这张名琴,音质很美。如果再闲置下去,只怕会坏掉,实在太可惜了。”见正祺没有说话,抬头看了一眼,继续道:“南昭国用的是鼓、口笛、葫芦笛,倒是这样的琴着实少见。可在大唐,却是很多女子喜欢的乐器,无论皇家的公主、还是市井的平民妇人、青楼女子,她们都喜欢拨弄……连那些文人墨客也视之为知音乐器!”
“哪里弄来的?”海棠心失踪了,南昭国使团的大部分侍卫、使女都上街寻找,而她却突然出现在房中,还捧着一张古琴爱不释手。就像她早上突然出现在闹市的街头给两名小乞丐接下飞箭一样,谁也不知道她究竟是怎么从马车里出来的。
“海棠心——”正祺很生气,原先待她回来后一定好好骂上几句,可此刻,竟有太多的话说不出口,望着那双星辉如此无辜,温柔地道:“以后,如果你再要出去,先告诉我一声!”
“那么,现在我就想出去,你会陪我吗?”海棠心巴巴地望着,虽然正祺骗了她,可他也一直在保护着自己,她不想怪他,也许他有说不出的苦衷。
正祺含笑点头,算是答应了。“不过,现在不行,一路奔波,大家都很累,刚吃酒宴,又都有几分醉意,明天我再陪你上街!”
海棠心面露愧色,是呀,今日京城官员设了酒宴款待使团一行。随从、侍卫们都饮了太多的酒,着实不易再出去,“就明天!”“你满脸通红,一定很累,先回屋歇息吧!”
正祺轻轻地拉上房门,并令留下来的侍卫告诉出门的人:海棠心已经归来。让他们回行馆,不得久留。
海棠心也很累,将绿绮的尘土清理干净后。在阿云娜、阿青的侍候下沐浴,一入木桶,沁人的芬芳便四飘扬,在热气腾腾的蒸气里,逾加的馨香。阿云娜很喜欢侍候海棠心沐浴,满屋的香气,哪里是给人沐浴,分明是在花丛中赏花。尤其海棠心的沐浴水,自己再洗,身上的香味也可以停留三日。每一次为了与阿青争第一个,两人都要猜拳赌注,赢了方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