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白着,外边拉上了黑帘布。老尼姑没有睡意,此时她的感受像打翻了五味瓶,甜酸苦辣涩皆有。回忆是苦涩的,今夜是甜蜜的,未来是酸辣的,何去何从,只能走一步算一步。眼前是虚浮的荣华富贵,像是离她极其遥远的东西。但女儿是真真切切的,分别十二年,又回到了身旁。这其中发生了多少变故,人生何其短,转眼白霜染双鬓,岁月在嗟叹中度过,有多少个十二年拿去挥霍浪费呢?
甜甜和衣侧躺在老尼姑的手边,她挨近了她的胸怀,一种久违的温馨的母爱渗透入心田,她感觉从未有过的温暖与依托,像小时候伏在母亲怀里吃女乃的神情。如果生命能退回,她多么希望再走一回,她需要耍娇,需要呵护,连父母的打骂也需要,那是幸福的。童年的孩子们,快乐的小游戏,学校里的书声朗朗,都与她失之交臂。刻骨铭心的伤痕像脑海里一层厚重的阴霾,永远挥之不去,这是苦难给予的财富,还是毫无人性的摧残?
“那些呕吐物惹怒了他,耳光像雨点般劈面打来,我栽倒在地上,口里腥腥的,咸咸的,混乱的头发遮挡了视线。当我从晕厥中醒过来时,我的下面疼痛得厉害,我感觉裤子湿了,粘粘的,我的手怯怯地移过去,两腿之间肿痛得不敢触模。老鼠在用过酒食的地方争吵、追逐,发出叽叽叫声。他们在不远处的干稻草上打鼾,四周漆黑一团,堆积如山的废品像巨大的魔鬼,摄人心魄。我挣扎着坐起,脚上却套上了粗绳子,拴在木梁上。他们怕我跑了,或是寻死,才出此下策。孰不知我一个弱小女子,半夜三更的连上个厕所都怕,还敢往黑暗中逃?他们的存在既是一种威胁,又成了暂时的保护神。
“几天的奔波劳累,我几乎成了地道的乞丐,身上又破又脏又臭。这倒好,他们没再碰我。为了卖个好价钱,我受到了特有的恩赐,他们的脾气变得温和了,脸上有笑容了,给我吃好穿好的。
“一转手,我成了一个秃顶高大汉子的媳妇,他足可以做我大伯。贫穷使他打了大半辈子光棍,但他有福气遇上我这样美貌的女子,美得让寻花问柳的洪书记都直咽口水。秃子的家矮得像猪舍,时常得弯腰进去,里边黑得出奇,阳光明媚的日子也跟洞里一般,潮湿阴冷,霉臭腌臢。因为跟煤打交道,他身上总是黑与脏的肤色,他的手指掌纹里积满了细煤,眼眶鼻孔里染着黑,他用这些黑与我亲近。沉重的劳累反使他夜间的精力异常旺盛,他的手一整晚都在我身上游离,仿佛想使他用五千块血汗钱换回的价值得到充分的利用。四十年来所忍受的性饥渴,使他变成了一头猛兽,他在多次满足与皮软状态下,依然可以昂起自信的头。我不过本能地接受,麻木占据着我的大脑中枢。我的拒绝只能换来毒打,粗莽的汉子从来不懂怜香惜玉。
“白天,我是他家的一头驴。筋骨的酸痛在一天天叠加,我担心有累跨的时候。严密的监视让我惴惴不安,身上的伤痛让我畏惧他手中的皮鞭,我毫无人身自由,即便在上厕所的时候。不幸的不止我一个,村里的媳妇大半是拐骗来的,有的生儿育女,把命认了。有的伺机潜逃,被活活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