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外人围了好几环,掂脚尖伸脖子咋舌头的比比皆是,像看耍猴的,不知道耍猴人对猴子凶狠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此时,王魔头往假标通脸上一撕,撕下一层带紫血的人皮,恶狠狠地丢在地上,说道:“哼,我早知你是假冒的,你倒以为我喝醉了,用暗器杀我,好狠毒啊!”
众人嘘叹,静寂,但听王魔头讲话。秋瑞见了人皮,先是用手捂眼,见那人确是冒牌,又记挂起真标通现在何处,急急地只听王魔头找头绪,对王魔头的怨气消了,倒怪自己冲撞,佩服王魔头英明沉着,有府主风范。
假标通被揭外皮,脸上**辣的,他的最后一道防线突破,连秋瑞也蒙不过,心里只有打抖的份儿,他就像当街的女人,被人扒得精光,既羞又辱。也许王魔头是瞎猜的,以套出实情,所以假标通不见棺材不掉泪,死咬住身份不放,王魔头狠命打他,他还叫义父。他就像无药可救的病人,明明知道那药吃得无用,还拼命服药,明明晓得菩萨不会开恩,还日夜烧香,以求心里安慰。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因为对他而言,承认了假身份,就意味着谋杀计划的落空!意味着死亡!
“义父,你喝醉了,我是你干儿子啊!——娘,你快走吧,我不希望连累你!”
王魔头哈哈哈大笑,说道:“这小子真会演戏,可惜演错了地方,空费了人才!我告诉你,小子,不要再演下去了,诚心与我合作的话,你这狗命还保得住,我且说出理由来,让你死心塌地。标通与我旦夕相处,我最了解他的为人,你虽与他长相相似,但神情差之万里,若是骗骗旁人,兴许还有作用,秋瑞为何被你所蒙,那是她几年不见儿子,情有可谅,我不会怪她。我之所以陪你把这出戏演下去,就好比猫嘴里的麻雀,先玩玩再吃。你刚进王府,我一眼就知识破你,你的步姿单调僵硬,不自然,且语气过于客套,对下人全无招呼,高傲冷淡,标通哪会这样?你喝白酒时,嘴边滴出的酒水殷红,嘴皮松皱;你故意支开众人,要与我单处,几次想抽枪伤我,我岂能不知,我装醉时,你的手伸进衣袋掏枪的动作都被我看得一清二楚,你还有何话可说?”
假标通如烂泥滩倒在地,只得双膝一跪,脑儿敲地,哭诉:“爷爷英明,小的无眼,肯请爷爷饶了小的一条狗命,小的做牛做马也要报答爷爷!”
众人七嘴八舌中透出同一声音:“杀了他,杀了他!”
王魔头问长髯汉子:“他手上一箭可是你放的?”
长髯汉子说:“我适才几被他诈骗,后来愈加见疑,只得派人监视他,又去寻标通母亲,以作识别,不想主子成竹在胸,我空操心。我在外边驻守,闻听内室有打斗之声,心里直叫坏了,我从窗缝看得亲切,便放了一箭,生怕有伤主子,不敢射他要害,只好断其手腕。”
183、让耳朵下岗
“干得好,重重有赏,你的能耐不下于标通啊!”王魔头踩住假标通的脖子,低头问道:“你叫啥名字?受谁指使,要来杀我?”
“小的叫查智,先前在酒坛子手下混口饭吃,如今跟了赵夫人,她见我与标通长得一致,便让我来杀你。”
“哦,赵夫人?哪个赵夫人?”
“她先前是酒坛子老婆,后嫁以黑铁塔赵善,改叫赵夫人。”
“原来是这样,那臭女人有点志向,居然想为她老公报仇!哼!当初一并杀之,倒没有这个祸患。她现在哪里?”
“她——小的来的时候只知她在乱坟岭。”
“标通呢?”
“不知道。”
“不知道?你到底说不说?”王魔头接过一把牛耳刀,在他眼前晃了晃。
众人挥手大嚷:“杀了他!别跟他啰嗦。”
有的投他身上扔石块。
“小的真不知道,爷爷你就饶了我吧,我家还有小儿老母需要服侍呢!”
王魔头借酒兴割下一只耳朵,血淋淋地往上空一抛,张口接住,生吃大嚼,说道:“这人耳胜似猪耳,正好解酒,大伙要不要尝尝?——待我再割下一只,与你等尝鲜。”
群起雀跃,大呼小唏,有的月兑了上衣,光着膀子甩衣服,神情激扬,杀字挂在嘴边。查智哇哇乱叫,一手捂住血流处,一手捂右耳,生怕第二只耳朵进了他们肚月复。
人身体处处是宝,有之则不觉得,好比空气阳光,不会珍惜,一旦失去,便痛悔不已,种种不便袭来,越发突出那失物的可贵性。查智失了耳朵,连脑袋也因为不平衡偏向一边,没耳朵多难看哪,集声不准,方位不辨,一个耳洞露在外边,呼呼生风,嗡嗡有声,脏东西直往里边掉,有个眼镜腿也没地方挂,这别扭便往心里去,加之痛不可忍,血流半升,听说还要割下一只来,内心防线已被突破。
人再有意志力,被这一折磨,也变脆弱。人家活得有滋有味,偏查智的生命没了保障,能不恐惧吗?说偏个一差两错,脑袋儿当皮球踢!他搜肠刮肚找出几句自认为有价值的话,可怜兮兮地抖出嘴:“爷爷啊,我记得赵夫人剥光了标通的衣服,便送到了豆璀的临时帐篷里,那两个女人都死了老公,估计闷得慌,只是抓了标通劫色,现在乱坟岭靠茅屋处,要不便回长春宾馆,只这两个地方。”
“劫色?!咱们把那两个女人抓来,也剥光她的衣服!”
“对,那女的真风骚,咱们去干她!”
“她看标通长得标致,动了春心,若是丑陋,早没命了,我们去了白搭,那寡妇肯定看不上,哈哈!”
“……”
王魔头干咳一声,场面静寂。他说:“不用大伙操心,老夫自有办法,你等各司其职,进屋去吧!”
秋瑞说道:“这位爷啊,可要把标通救出来呀,我就这么个儿子,这么个至亲骨肉,死不起啊!”
“放心放心,先到房内歇息。”
184、纵虎归山
王魔头复回到酒房,满地狼籍之物已打扫干净,他刚落坐,一女仆端茶递进,作小心低头倒退而出,轻合门拴。长髯汉子拧起查智,如提小鸡,扔在桌边,那牛耳刀斜插在桌沿。
王魔头变脸喝道:“叫你等退下,你擅作主张提他进来干嘛?”
长髯汉子说道:“我若不提他进来,他早跑了。”
“放肆,敢跟你爷爷顶嘴!这王府除了你,别人都成窝囊废了?”王魔头一拍桌子,怒站插腰,浑身发颤,特别激动。
“我冒死从尸骨洞逃出,寻得良药救你,府主为何这样待我?”
“呸,你是好心救我?良药被你自己吃了,弄些残渣碎片来哄我,如今我背间似刀割火燎,痛不欲生,你岂能知之?”
“敢是府主饮酒过量,动了怒气,伤了经脉。”
“你懂个屁,本爷算看穿了你,你以为我不知你的底细,你原是茶壶子手下人!”
“啊!?”长髯汉子露出一脸惊慌。
“你跟赵夫人是一路的,跑我这里来卧底是吧?看你那一长溜胡子,比老子的还长,我哪能舒服?”
“原来你早就看出来了,不是趁着酒性,你还不会说呀,我命何在,有你没我!”
长髯汉子从桌边拔起牛耳刀,跳将过去,一刀割下王魔头脑袋,鲜血直溅在查智脸上。查智既惊又喜,想不到长髯汉子替自己完成了使命,如今只要与他逃走,便万事大吉。想到此,他拉住长髯汉子说:“大哥好样的,咱们快跑!”
长髯汉子提上血淋淋的头颅,与查智奔出门,一点脚尖,吸入房顶,从房脊跳到高墙,踩踏声惊动了守卫士卒。
“有刺客啊!抓刺客啊!”
“在哪里?”
“在那边,快追!”
“妈的,长髯汉子反了,居然与逃犯串通,放箭!”
士卒在后头追赶,放箭造声势,却没一根射中的,长髯汉子与查智见院墙外大树下正好拴了一匹白马,急跳在马背,马受惊长嘶,奔断缰绳,长髯汉子两腿一夹,扯缰绳催马,那马前蹄腾空,却将查智甩下,后边追兵逼近,长髯汉子翻到马月复,扯住查智手将他抛上马背,举刀向马捅一下,白马四脚腾空,飞入林中,后边喊杀声渐小。
两人来到乱坟岭临时帐篷,查智提了王魔头人头,径去内室禀报赵夫人,士卒说赵夫人到豆璀房内商议军情,尚未回来。查智哪里等得,便与长髯汉子抄坟地小路来到豆璀帐外,此时,天色向晚,帐内灯光蒙胧,却无士卒把守。查智寻到里边,不见人影,帐内摆设混乱,似要拔寨离开。
“奇怪,她们到哪里去了?”查智说道。
“莫不是又回去了,不曾碰上?”长髯汉子说。
两人又折回,走了另一条小道,走着走着,但见远处人高的黑草晃动不已,查智正在疑虑,突从坟洞中钻出一条狼,张利嘴夺去他手中人头,查智没回过神来,狼已经钻进洞内。
“唉,你怎么搞的,这么不小心,我当以王魔头人头作为入伙进献礼,现在人头没了,扯也扯不清,人家哪会相信我?我只得自回了。”长髯汉子说。
“不,千万不要,我会替你说情的。”
长髯汉子一使轻功,两脚在草叶间飞动。他隐入一棵高树,远远地看见黑长草内闪动着一团白,模糊不清,似在翻滚纠缠,莫不是鬼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