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贵轻手轻脚模到墙根,药膳殿大门紧闭,只有后窗透出微略灯光。贵贵爬上了近旁的一棵树,使一招倒挂金钩,借指尖截破一点窗皮,贴眼近瞧,这一瞧把贵贵吓了一大跳,躺在寝室的哪是什么药膳道长,分明是一只巨蜥,尾巴卷在月复下,四肢横趴,而且,室内的巨蜥与刁三上山披的巨蜥皮一模一样,那张巨蜥皮后来被精益道者夺去,精益道者被魔怪控制,跟这张巨蜥皮有关联吗?
贵贵曾听灵心道长提过,五十年前,他的父母便是被一只巨蜥害死的,后来怀疑到叔叔药膳道长,因为巨蜥在行凶的那一刻变成了药膳道长。贵贵猜测巨蜥与药膳道长原是同一个躯体,到底是谁变谁还捉模不出,反正药膳道长引住到山峪峰来,必不怀好意,不知灵心道长是否警觉?正思索间,突然攀援的那树枝啪地折断,贵贵赶忙抓住窗格,喀嚓一声,半边窗户弹开,贵贵魂飞天外,心想必死在这巨蜥手里!可是,他弄出这么大的声响,那只巨蜥却一点反应都没有,难道是只死巨蜥吗?
贵贵折了一小截树枝,照准巨蜥外突的眼睛插过去,正好插在眼帘里,给夹住了,巨蜥没有动弹。可它分明睡在药膳道长的床上啊,药膳道长在搞什么把戏?难道用巨蜥炼药丹不成?他正欲钻进药殿,忽然那油灯晃了晃,变得明亮幽蓝,从地板缝里升腾起一股黑烟,隐隐辨得出一个人形,那黑烟钻入巨蜥的月复部,巨蜥甩了甩身子,扭头吹灭了那盏灯。
贵贵弄不懂那股黑烟从何而来,不过以他的第六感知系统推断,灵心道长一定是出事了!他越想越可疑,药膳道长定是利用这点叔侄关系,跑上山来害人的。
贵贵跳上一棵树,此间古树根枝相连,他学猿猴在树间跳跃,奇怪,叶间没有下过雨的迹象,叶片干爽爽的。不大功夫,已来到了灵心殿侧,此殿高七层,分主殿附殿,殿形构造呈六角形,附殿分东西呈列,高两层,贵贵飞身跳到附殿屋脊,因此殿建在山泉瀑布边,细微声响不易察觉。灵心道长的寝房设在一楼,虽说一楼,比附殿还高,正中央走过三百六十级石阶,才算入了正殿。贵贵沿飞檐爬到一楼飘出的护栏下,早闻见一股浓浓的药气味,若是往日,贵贵站在石阶之下,灵心道长便能唤他名字,今夜贴得这样近,为什么灵心道长没有发现呢?他直推侧门,借大殿内长明灯一观,哪里有灵心道长,只见一具精瘦干枯的白骨散落在石床上。室内弥漫着一股难闻的药味,贵贵近前走几步,踩动的一块石板按动了一下,发出轻微声响,里边像空心一般。贵贵弯腰去揭,哪里揭得开?这时从殿顶罩下一张铁丝网,将贵贵逮个正着。一时殿内灯火通明,八百弟子齐汇聚,好像事先等在这里似的。
“打死他!打死他!”众人举棍猛打,铁丝网都差点打烂了。
“别打了,我是贵贵!我是贵贵!”
“贵贵?!你这逆徒,道长责罚于你,你竟敢趟入内殿弑杀道长!”
“哎呀,灵心道长驾崩了!”
“一定是这小子杀的,杀了他,为道长偿命!”
“道长不是我杀的,我杀的能杀出一堆白骨吗?”贵贵在铁丝网中争辩。
“呸!下贱东西!道长对你不薄,你为什么要在深更半夜来下手?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何话可说?”一人举起一把桃木剑,对大伙说,“这柄剑分明是贵贵的,却跑到灵心道长寝房里来了,不是他还有谁?”
贵贵纵有千张嘴,也难辩这杀人的事实。
他们痛打了贵贵一顿,又怕把他给打死了,只得住手,对他们而言,赐给贵贵死,仍对不住道长,须得慢慢折磨他。于是,他们哭啼啼地来到灵心道长的白骨边,给道长穿衣,入棺。
当然,也有人对此事怀疑,灵心道长法力无边,料个小小贵贵,不可能轻易刺杀道长的。那为什么贵贵被绑十字架,又能逃出,而且直入灵心殿呢,这事又有谁能解释清楚?总之,贵贵的疑惑最大。贵贵杀了精益道者,众弟子还为他求情,灵心道长火烧贵贵,想是他不服气,有怨恨,又将剑锋对准了道长。
其中有跟贵贵关系好的弟子走出来问道:“你既说灵心道长不是你杀的,那会是谁呢,你为什么要夜入灵心殿呢?”
“你们不妨去药膳殿看个究竟,便知其中缘由。”
“灵心道长的死与药膳殿有什么关系?”
贵贵说:“适才我在药膳殿看见药膳道长化作了一只巨蜥!有一股黑烟从地底钻出,我想灵心道长定是他所害!”
人群中有人说话:“放屁!药膳道长是灵心道长的亲叔,怎会出手相害呢?”
“大家看看这块地板,有松动的迹象,那黑烟便是从这里钻进来的。”贵贵指着脚边的石板。
事情总要澄清,有人便拿来的铁铲,把石板撬开,果然发现一个黑黝黝的地洞。便洞口窄小,容不下人。
有人说道:“一个洞能说明什么,这分明是个老鼠洞。”
贵贵说:“我看这洞必通往药膳殿!”
“你这个没良心的禽兽,药膳道长好心为你开月兑罪责,你却嫁祸于他,是何居心?”
“我没有嫁祸,你们难道没有闻到一股怪味药剂吗?我料灵心道长必是中毒身亡,药剂以极快的速度腐蚀了皮肉,所以才变成了一堆白骨。”
“你全是凭空捏造的,药膳道长由两个弟子陪同,见在殿内调拌药粉,哪里有分身之术,跑到灵心殿来?杀死道长的就是你,你不要抵赖了!你既然杀得死精益道者,就一定有狠招对付灵心道长!大家不要忘记了,这贵贵能招唤林间野兽,野兽哪有不吃肉的?想这贵贵与林中怪兽合谋,杀了灵心道长,又噬吃了灵心道长的皮肉,不能,他为什么能挣月兑铜丝绳,跑到灵心殿来?而且有人在外头看见老虎留下的新鲜爪印!”
246、灵心殿易主
山峪峰灵心殿不可一日无主,既然灵心道长驾崩,众弟子第一个想到的人便是药膳道长。早有人将药膳道长请了来,听得灵心道长遇刺身亡,嘴里颤抖地念道:“我的侄啊,你修行到这种境界,怎么竟落在这步田地呢?你父母临终之时让我好生照看你,不料你竟先我一步去世了,你这一走,我可怎么过啊,八百弟子可怎么过啊!你是山峪峰的顶梁柱啊,塌不得啊!……”
众皆为之动容,灵心殿笼罩着悲哀!
药膳道长一伤悲,身子便摇晃,弱不禁风,须两弟子搀扶,他已经活到九十多岁了,留着长白发、长胡子,一副老皮骨架子而已,但他的眼神是鲜亮的,光闪的,比鼠眼转得还灵活。他从眼眶中挤出几滴浊泪的同时,斜眼瞅了瞅铁丝网中的贵贵,干瘪嘴唇一抿,显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诈笑。他低泣地问道:“是哪个害死我侄儿的?”
“就是他!”一人指着铁丝网。
“他是谁?”
“你昨天还为他求过情呢!他杀害过精益道者!”
“哦,是贵贵呀!——你们打算怎么处置他呀?”
“众弟子的愿望是拿他的人头祭祀灵心道长,用他的尸体替灵心道长陪葬!但不知道长您的意思,我们把您请来,主要是让你接替灵心道长的位子,毕竟你德高望重,享有威望,灵心道长在天之灵知道您掌管山峪峰,他一定会深感心慰的。”七八人凑过来讲话。
药膳道长连连摆手,说道:“不妥,不妥!贵贵素来是灵心道长的得意弟子,也是修行较高的弟子,这一次派他与精益道者进尸骨洞降魔怪,就是欣赏看重他的表现。至于灵心道长昨天火烧贵贵,实是为精益道者的殒命心痛,而把这种痛的发泄转嫁在贵贵身上,灵心道长虽在惩罚贵贵,但从他不忍看之的眼神里,他还是心疼贵贵的,他在他身上花的心血最多,也有意把他培养成未来的接班人。只是出于面子,他不便示出软弱,一个为主的人是要有一副硬心肠的!我见他为难,烧贵贵比烧他自己还心痛,便为贵贵说情。可谁也没有想到,年轻人竟会做出犯上的邪恶之事来?依我看之,这也许不是贵贵的本意,有思想冲动是真,毕竟他在众人面前受了污辱,精益道者是不是他杀的,还有待考察。或许贵贵在尸骨洞受了魔怪的控制,才冒然杀害灵心道长的!因为这几件事发生的实在太突然,太荒唐了,太不可思议了!一个弱小的人如何杀害一个强大的人,冥冥之中必定有别出心裁的力量相助,也就是说,贵贵是被一种邪恶的力量利用了。所以,虽然我能理解弟子们此时的悲痛心情,但我们不能意气用事,否则造成更大的错误,灵心道长在天之灵也是不会安宁的。”
“你是说让我们饶恕贵贵,饶恕一个用残忍手法杀害道长的凶手,这怎么可能呢?”众人不能接受,但对药膳道长钦佩的成分却增加了。
“我不主张仓促行事,可先将贵贵关起来,让时间去检验他的行为。我们目前的大事是隆重安葬灵心道长,一个连血肉也带走的人,注定是上天堂的,在澄清的天海边飘然是我的梦想!按说我是早该去的,至少不会延到现今,让我拖着长白须为亲生侄子主持葬礼。事业是你们年轻人的事,可在你们当中选一位修道拔萃、人品高尚的道人,来继承这圣洁而伟大的事业。”
“不,道长您与天齐寿,还是由您主持事务吧!”殿内跪下了一大片。
“您若是不主持,我们就跪不起了!”又是一片呼声。
药膳道长左右为难,沉默片时,张开干瘪的嘴唇说:“众弟子既如此爱戴老道,老道也只能从命了,不过有一点,我只是暂时接替灵心殿事务,等选出合适的人选,还是由新任道长掌管。”
接替仪式在灵心道长灵前举行,药膳道长退去黑衣,换上印有太极八卦图样的黄色长袍,殿内点八百支的白烛,照着殿堂通亮、雄伟,八百弟子跪拜两旁,两个女童从地毯走过,将一本《降妖秘籍》、一本《成仙**》、一柄寒冰剑庄严地递于药膳道长的手中。此三样东西乃是山峪峰的镇山之宝,经道长之手代代相传。药膳道长看到三宝后,眼睛大放异彩,脸上掠过一丝无比欣喜的笑意,他当即板起脸孔,对天发誓,决不亵渎这三样宝物,看到它们,如看到列位已故道长一样,山峪峰必将兴盛发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