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书记两手捏着床把,狠狠用力,又说:“葛杰,你怎么不帮忙呀——你反帮她?”
葛杰端来一盆水,往洪书记脸上泼去。此时作陪女子(葛杰一直把她当作紫白)进来了,洪书记透过朦胧水花看过去,与紫青无异,只是身上无有血迹,更添几分秀美。
洪书记趋步过去,问道:“你活了吗?跟我回家吧。”
葛杰扯住洪书记说:“她是我老婆!”
洪书记说:“她不是你老婆,是我老婆,你让她自己说说看。”
作陪女子说:“你在做梦吧,紫青已经死了。”
“死了?!”洪书记脑袋轰地一声,便清醒了,只是老泪纵横地哭,全然没有书记的庄重。
葛杰因在乱坟岭投资开发房地产,无暇顾及洪书记,让他在自家住也不是长期办法,洪书记一看到作陪女子,总忆起紫青,心情更添沉重,加之患了癌症,一下子苍老了许多,头发也落光了。葛杰担心洪书记死在自家,担不了责任,欲借洪图与兰兰成婚之喜冲去一份悲气。这事一说,洪图与兰兰当然高兴,立即将洪书记接回。按当地风俗,长辈新死,过两年子女方可嫁娶,如果等上一段时日,洪书记再死,这婚事就判了无期了。
葛杰对洪书记说:“洪图与兰兰婚事就办了吧。像你这样岁数的人,都抱了孙子了,你也高兴高兴。”
洪书记说:“兰兰的父母不在身边,如何办得?这事说出去,还说我洪书记强娶他人女儿,如何使得?”
兰兰在一旁听后,心想,若是将刁三与甜甜请来,他们断不会答应将她嫁到洪家,她家与洪家是有仇恨的,而兰兰不知怎么就会爱上一个傻子洪图,而且爱得很深,无法割舍,更多的成份,她是把洪图当作一种照顾关心的对象,爱本来就是付出的,是为受爱方作贡献的。她不认为洪图很差,相反,她喜欢洪图的傻劲与实在。对于洪书记与紫青,她也很反感,很仇恨,这是她父母传输给她的印象与感受,紫青已经死了,洪书记退了,而且将死,这都是好兆头,洪家的大势已去。她不希望洪家兴旺发达,这样对她没有好处,她甚至诅咒洪家快些衰败,她想,若是洪书记一死,她再跟洪图成婚,别人会以为她看中的是洪家的大笔遗产,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毕竟是个官宦世家;若赶在洪书记死前成婚,效果就不一样了,人家会说这漂亮姑娘高尚,仍愿嫁一个傻子,仍愿服侍一个退了休患重病的公公,说这漂亮姑娘有胆识,避世俗,敢将至爱化前仇。
兰兰是个有心计的女孩子,晓得请不动父母的事不能说,洪书记快死的事也提不得,猛然间想起一人,不竟心头一亮,对洪书记说:“公公,社会上传你与方书记有隔阂,我知这是谣传,我与洪图的相识相爱,其实是方方引见的,不若请方书记代我父母作婚配许可人,请葛叔叔作媒人,以显两家之好,两任书记之好!”
洪书记说:“一点家事,怎好烦劳方书记,方书记又怎会行你父母之权?”
葛杰说:“兰兰果是个聪明伶俐的好女子,方方是兰兰的堂兄,如何行不得婚配权,只怕请不动他。”
兰兰说:“我与他兄妹情深,他知我出嫁,如何肯推却,他虽作了官,还是蛮看重小妹的。”
洪书记说:“既是着人去寻甜甜,又在乎这点时日,我还一时半会死不了的,催得这么急干什么呢?”
葛杰说:“你不急你儿子急,你知道啵?眼下作两手打算为好,让兰兰去请方书记,甜甜能回来当然更好,不能回来,就由方书记作权。——谁去请甜甜了?”
洪书记停了停,本是借洪图成婚之际,将甜甜与兰兰杀之的,没想到紫青死在前面,死因尚未弄清,心里沉重得很,他害怕兰兰侵了他洪家的财产,洪图是个傻子,哪吃得她住?一方面,他又想借兰兰的这层关系与方书记拉近距离,消除隔阂,他害了刁三,害了甜甜,刁三甜甜是方书记的叔婶,他们会原谅他吗?从告状的这点想去,他们既然拉拢洪图去告他洪书记的状,就还是在记前仇的,眼见得自己无能为力,心里暗自悲伤,他淡淡地回了一句:“柳妈去找甜甜了。”
兰兰说道:“要是紫阿姨在世多好啊!我与洪图的婚事还是她提出要办的。”
洪书记记起问问紫青的死因,又觉得兰兰不可靠,便单独找到洪图,让葛杰和兰兰先回避一下,叫洪图把门关了,问道:“你那天夜里与兰兰去你后妈房里,到底做了些什么,为什么你们一出门,你后妈便倒在血泊中,是你们害死了你后妈吗?”洪图模模脑袋,想了很久,才说:“你问这么多问题,我一时哪答得上来,就是答得出,也记不清这么多了。”
洪书记说:“去找你后妈,是你的主意,还是兰兰的主意?”
“是兰兰的主意,后妈让我俩结婚,说要将兰兰妈找回来。”
“你知道找回兰兰妈干什么吗?”
“兰兰妈没生出小弟弟,跑了,当然要找回来。”
“这是兰兰对你讲的吗?兰兰常会教你讲话吗?”
“嗯,兰兰比我讲得好,我当然听她的,她说我们家里很危险,她活得不踏实,还说她妈妈不一定能回来,爸,是你不准兰兰回来的吧?”
“我再问你,你与兰兰去你后妈房里,看到了什么?”
“后妈痒得难受,皮肤上挠出血来了,一身鱼腥味,很难闻的,我都想呕吐。还有那婴儿,是兰兰妈生的吗?怎么一点也不像兰兰,丑死了,像鬼一样,看到我们来了,冲我们露牙齿。”
洪书记看着洪图的眼神,看他有没有说假话,据说人在说假话时,会有某些征兆显示,洪图向来是说真话的,这一点洪书记相信,不过,他觉得洪图与他渐渐疏远了,不像是父子关系,他们的一问一答也像是刑警与罪犯的关系。
“兰兰一直在你身边吗?”
“在,我们手拉手。”
“她有没有做特别的动作。”
“她悄悄地吻了我。”
“不,我是说她对你后妈。”
“只是给后妈挠痒痒,后妈口渴,她倒了一杯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