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到寝室边,便闻到一股臭袜子臭被窝的味儿。B22穿的是高跟鞋,我叫她轻点走,她还是弄出了响声,地上有一片片地梅花状黑迹,挥发着尿臊气。看来他们养成了随地拉尿的习惯,或许是厕所闹鬼的缘故。那边本是亮着灯的,这会儿突然灭了,一些细碎声说话声也停止了,估计以为是教务长来查夜了。
寝室的帘子闭得很紧,门也反锁了,我敲了几下,只有故作的鼾声回应。一股香味从窗缝中透出,是火烤的肉香,带着热气的挥发与温度的释放,一个毛头儿从帘子里探出,突然将灯按亮,大嚷:“见鬼去!不是教务长,让我们虚惊一场!”
寝室里的人仿佛从地底一下子冒了出来似的,恢复了他们的原貌。他们三个一组,四个一丛,在出着纸牌,掷着骰子,地板上的纸币还泛着血迹,显然是从操场上捡来的。酒瓶儿东倒西歪地扔在他们身后,有些残液倒出,点缀着一小堆一小堆的碎骨,他们的手中拿着大块的肉骨,灰焦色,油腻在嘴间,在胳膊上,在纸牌纸币上沾染,几个穿得很少的修女靠在钱多的修男身边,脸上荡漾着幸福甜蜜的笑。
“想吃狗肉吗?B22,你带了个什么男孩?”一个长发修女啃着暗黑的肉,牙缝里全是肉丝,看样子吃得很有滋味,嘴巴被肉上涂抹的辣椒油渲染得鲜红,让人忍不住想与她亲吻。
B22说:“给我开开门吗?”
长发修女耸耸肩,一个沾油的中指搁在嘴间吮吸:“死劲踹一脚吧,没有上锁的。”
我于是用力去推,那门儿咣当一声,差点掉下来,那些赌博的修男半果着上身,低着头,瞧着骰子的哗啦啦转动,一会儿喝彩,一会儿咒骂,没拿眼看我。B22走到那长发修女前,问道:“B23在这里吗?”
长发修女冲着蚊帐说:“阿浪,你的情郎呢?”
蚊帐里一对男女,仍沉醉于缠绵悱恻,仿佛没有听清呼唤,那动作朦胧而有力,床架子也随着晃荡。长发修女将长骨扔进帐内,骂道:“小妖精,我唤你呢,你被痴男弄得失了魂吗,死开去,让我来过过瘾儿!”
长发修女拉出一个***女孩,却见里边还有一个女的,一并儿拉出来,这些个女孩满身像涂了油似的,整得没半点气力,光着身子找鞋儿,叫道:“臭豆腐,尽跟我抢男孩子,看我不拿狗骨头捅你!哪个找嘛,负心的情郎钻铁门出去了,半夜里不见回来——哟,是B22呀,如今也有个男孩子嘛,是不是想换着玩玩呀?”
B22修女说:“我找B23有正事的。”
“正事不就是那事,这黑夜暖风的,不知他跑到哪里去了,适才这只烧狗就是他送来的。”长发修女将衣服披上,媚眼儿冲着我,好像性尤未尽,“看在这位新人的面上,我带你去寻寻他吧。”
我对长发修女的亲昵感到不自在,她身上有着特殊的体香,闻久了像要醉似的,她将胳膊肘儿搭在我肩上,那个条码被她涂掉了,绘了几朵紫色的玫瑰花,在她温女敕的皮肤上发着光泽。我说:“你身上烫得很,可以搁下来吗,我不习惯。”
长发修女说:“慢慢就习惯了。让B22玩我的情郎,我来陪你如何,也不枉这良宵暖景。”
B22格格地笑着:“他是个笨小孩,不懂男女***,连我都未动过呢?”
长发修女边下楼梯,边将她的手往我裤子下模:“不会吧,让我来教你!”
我推开她的手,说:“你刚才不是热过身子吗?为何还要?”
“你不懂我们女孩子。”
我说:“可能我不懂,我只知过去这个岁数的女孩子们,连男孩子的手也未模过呢?”
B22修女道:“我们几个都进过地宫初夜房,尝过了那滋味,突然间没有尝,心里真如火烧似的。”
我说:“阿浪,你很喜欢B23吗?你与他相爱了吗?”
 
; “你问这个干嘛,别说是他,就是我,也专一不起来,这狗肉儿烧酒儿搞得我春意浓浓,总得找个伴儿消消热意吧。情郎不情郎是他们叫出来的,只是那小子先向我写了情书,被大伙儿发现了,但B23给很多修女写过,他也是由着性子耍玩的,真正的情意不在此处,他那肥胖的身体不喜欢娇小未发酵儿的面包,他暗恋着A7教务长呢?兴许成熟点的更合他口味,我跟他咬嘴唇时,他就跟我说过,说跟小女孩在一块,就担心会压坏似的,不敢使劲儿,又没有肉感,模的全是骨头,怪不舒服,他说他最大的心愿便是与A7教务长玩玩,但又十分怕她。”
我说:“我这次找他,是成全他的美梦的,你会在意吗?”
长发修女道:“他一个丑男子,长得跟肥猪似的,不过拿去对付疯癫的A7教务长,我心里倒有几分快意,我是失过身的女孩子,跟谁玩都是一个样,比如说你呀,也是可以的,就准你们修男吃新鲜的,难道修女就不可以换换口味吗?——怎么,硬不起来嘛,是受了伤害吧——哦,天啊,没有子弹儿,是天生的吗?”
我被她弄得很尴尬,便拿肋骨去刺她的酥胸,她尖叫着:“妈呀,你那玩艺难道长上边来了吗?真粗真长呢。”
B22指着楼后的空地说:“你看,那儿有火烟。”
长发修女道:“不知情郎又在烤什么动物?”
我说:“他好像出了学校,我们怎么出去呀?”
长发修女道:“这后边几根钢筋是可以移动的,正好钻得出人,上边的法力屏障也被情郎拿狗血消除了,所以能出。”
黑暗中的铁栅栏,如根根锐利的长枪刺向夜空,枪尖上闪着幽蓝的光,显然那是校长布下的法力屏障,铁栅栏靠垃圾堆的一角落,有几根枪尖失了光彩,上边**地,像洗过一样。长发修女轻轻一推,那几根钢筋滑向一边,空出一个洞来,正好可钻过去。
“不要碰了上边的狗血,否则会被校长发觉的。”长发修女说着,做了示范,幽然而出。
几个黑影聚在火边,那里有短短地围墙,几个荒废的地基,做了临时的菜园,杂草与藤蔓共生,瓦砾与梧桐相伴,香气在蛙声中飘散,瑟瑟地虫鸣声和着清新的泥土气息,在夜的深处漫开。这种景致真是美,是我仰慕名以久的,我深吸了几口空气,如月兑离牢笼的兔子,纵跳着向火堆靠近。
那肥个儿举火叉向我袭来,长发修女便嚷:“使不得,他是来找你的呢。”
另几个黑影听了长发修女的嗓音,皆从断墙里伸出脑袋。肥个儿问长发修女:“你出来干嘛!?烤鸡还没熟呢。”
长发修女道:“A7教务长派这两位与你提亲呢,今晚儿就去陪他,你愿意吗?”
肥个儿道:“不是拿我去开刀吧。”
长发修女说:“你问问B22就清楚了,吃了你的狗肉还骗你不成?”
旁边的修男冲肥个儿笑:“你好艳福呢,有教务长请你,我们都妒忌死了。赶紧吃上几块熟鸡肉去,到了那儿,可就得吃生肉了。”
长发修女说:“你们几个癞皮狗只会耍嘴皮子,偷偷跑到野地里来消遣,不管修女们的寂寞。”
“好姐姐,等情郎走了,我来陪你,你看,我们在树上摘得一些桃儿,放在衣兜里舍不得吃,你尝几个吧。”一个光膀子的修男拉过长发修女,悄声说。
肥个儿信了B22的话,就火边瞧去,果然与洪图有些神似,他的左脸上长着一块大疤痕,似是赘肉。我们三个进了学校,径往A7教务长的住处去。那里果有灯光,透过帘儿,但见玫瑰色的棺材旁,A7教务长抱着一具肥胖的热血暖尸,用蛛丝将洪图的脑袋缝上去,岂图通过借接复活洪图。
我对B22说:“你将A7教务长药倒,药量不要放多了,约莫半个时辰就让她醒过来,我将洪图的残尸换成肥个儿,把洪图的脸皮撕下来,让肥个儿替代洪图,如何?”
肥个儿道:“好是好,只怕她知晓,我最是惧她。”
B22说:“A7教务长看见洪图复活过来,脾气就会变好的,她会把对洪图的深情爱意转嫁到你的身上来,不正是你求之不得的吗?”
这时候,A7教务长发出呜呜地哭声,四肢乱舞,将化妆台的什物掀了一地,然后举起那具缝好的尸体,往墙壁上扔去,血涂了一墙壁,如花一样开着。一把剪刀举在她的手中,她对着镜子端详着,似在积蓄力量,看来她对复活洪图彻底绝望了,否则她不会砸坏尸体,她曾经数月不止地陪尸体说话,陪尸体睡觉,甚至心甘情愿地为尸体喂东西吃,她的行为痴爱到一种疯狂的地步,主要是因为她的心底饱受寂寞与情意的荒芜,只要有爱的源泉沿着她干渴的思绪流过,她会像一棵行将枯死的枝条重新长出叶蕾与花苞。她是在毁灭自己,以死的途径获取与心爱之人在一块相处。
B22不失时机地从窗缝中灌进一星儿烟尘似的粉末,A7教务长正在大口喘气,她的身子剧烈地晃动着,如醉酒一般,投窗外看了看,我发现她腥红的眼里,已经散失光彩,那把闪着寒光的剪刀只在她颈边溜了一圈,又垂下去了,随着她软柔的身段滑月兑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