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22修女留给了我六颗珍珠,我拆开腿上的绑带,用一颗珍珠按在刀伤处,那珍珠迅速软化,如长出了一层新皮,我的腿也很快好了,行走没有一颠一颠的动作。
我顺着吸血的路口往宗教学校赶,两辆车子明明拉得很远,却鬼使神差地碰在一块,一辆运土车侧翻于地,一辆小轿车的车头严重变形,两车内的人都死了,许多人围观,发出悲叹声。运土车的油箱受到撞击,油在路上漫延,与血水渗合在一块。柴油流在一个早餐点旁,火红的炉子伸出一条火舌,沿着油痕刷地靠近油箱,路人尚未提防,正想把死人从车人拉出时,接连两声巨响,围观的人倒下去一大片,两辆车子起大火,冒浓烟,周围数十米处皆感火烤。烈火烧得我睁不开眼,我被一股力拉在阴凉的树荫下,我以为是爆炸的力量。一个声音说道:“好险啊,不是我来得及时,你烧成了焦炭!”
我看见亚菲飘在柳条下,问道:“你怎么不救别人?”
亚菲说:“有人发现了你的行踪,要暗害你,眼下你还是躲藏起来吧。”
我说:“这场车祸来得是有些奇怪,那车子开着开着,就自动拐弯,向我这边撞来,我想我是复活之身,用不着怕的,当年被你老爸一撞,也只撞断了两根肋骨,你不用担心我。甜甜呢?”
亚菲说:“她跟一个男的走了,那男的像是你的儿子。”
“你确定吗?”
“当然,那男人神态举止有你的影子。”
车身一直烧成了残骸,复活院来了许多黑衣汉子,把烧死的,撞死的,熏死的统统拉上车,一些压在地底的免受火烧,用水浇浇倒有了气息,不过仍是昏迷,也被复活院带走了。
我说:“亚菲,你尾随黑衣汉子到得复活院,看他们拿这些尸体去做些什么,是不是搅成肉酱喂高士校长?”
亚菲说:“我毫不容易逃出来,你又让我去送死,难道嫌弃我吗?”
“既如此,你索性跟着我,好吗?”
亚菲听话地躲进了我的三角妖镜中。
我以G48的身份回到了最初的那个教室,教室里有个空座位,正是我从三楼掉到二楼的所在之地,地上裂痕如闪电,没有人敢坐那个位置。按说,那位置很好,正中央,不远不近,有利于听教务长授课,旁边的修男见我来,都劝我别坐原来的位置,说是两个修男坐在那里,都莫名其妙地失踪了,好像隐入了地底似的。但A3教务长却让我坐在裂痕位置处,理由是我原本就坐在那里。我不计较,那个位置的空间特别大,跟教务长的讲台一样,近旁的修男修女都不愿接近那块地盘。
亚菲说:“这位置确实不吉利,正如那吸血的路口一样,邪气横生,我估计有鬼气附在石板的缝隙里。”
我悄声说:“不打紧的,你也可以坐在我身边听课,不是很好吗?”
亚菲说:“我很久都没有做学生的感觉了,倒觉得新奇,那个教务长怪怪地看着你,你可要注意呀。”
A3教务长阴阴地脸隐在面纱巾内,我真想看看她的容貌,我想她再要搞什么生吃鸡鸭的活动,我却是能应付得了,我的嘴巴也能进食了,胸腔也能用肋骨吸食了,自上回服了骷髅菇片后,我的体质增进了好几倍,总觉得体内的力道源源不断地涌向手脚各处,要打人似的。
A3教务长说:“马上有镇级领导要到我校来检查工作,你们分两组,一二组的学生由G06带队,打扫教室卫生,务必将各处擦得一尘不染,四五组的学生由G36带队,打扫厕所卫生,我们班负责西边大树下的平房厕所,那厕所正在路边上,领导很容易走进去的,一定了清理干净,不能留一点儿异味。”
“教务长,第三组的学生呢?”有人站起来发问。
A3教务长怒气冲冲地说:“我还没说完呢,你插什么嘴?第三组的学生协助两个区域的卫生打扫,做好接待工作,一有情况,立即向我汇报,由G48带队。”
我一听,心里美滋滋地,想不到我初来乍到,也当官了。不知道A3教务长让我负责,是什么意思,她所说的镇领导,是指方书记吗?
我斗胆问了句:“镇里什么领导要下来检查工作?”
A3教务长说:“跟你们没关系。这次事关全局,稍有差错,拿你等是问!”
修男修女们欣然领命,呜哇哇去带扫把桶子,从他们的表情上看,觉得打扫卫生比上课更有意思。A3教务长的课内也有劳动课,但同学们不爱上,觉得有被耍的感觉。比如说,A3教务长让同学们把断砖碎石搬到西墙,第二节课则把西墙的断砖碎石搬到东墙。还有,A3教务长让大伙把桌凳拆成小块儿,下节课便把桌凳按原样拼合起来,这种周而复始的劳动,失去了意义与成就,故而同学们都厌烦。但A3教务长却说,人类生于世,也是遵循周而复始的规律,学生在周而复始的劳动中,要领悟到操作的乐趣。事实上,打扫卫生也遵循周而复始的规律,因为扫净了还会脏,脏了还得扫。
亚菲在我耳边说:“这不是件好差事。”
我说:“反正你不要干活,你觉得A3教务长怎么样?”
亚菲说:“有点怪怪的,也有些妖气。”
A3教务长突然走在我的身后,扯着我的耳朵说:“你在跟什么人说话,啊?没听到我的吩咐吗?”
我吓红了脸,上回被A3教务长剥了松脂油,还将一只活小鸡吃在胸中,我印象是很深的。
G06找到我说:“G48,你的座位下最脏,你自己收拾一下吧,别人也不敢碰你那个位儿。”
我说:“有什么不敢收拾的,先将水冲洗一遍不就得了。”
修女们提了水来,往那座位下哗哗倒水,地板上的闪电裂缝如一张巨大的嘴,滋滋地吸着水,还发出咕咕地泡来,窗外射进来的阳光投在墙壁上,水花儿在光线中一闪一闪,如下雨一样。一个修女用吸水拖把去擦,越擦越脏,地板像涂了红颜料,许多血红的小渣子冒出来。这时,外边捅进别班的同学,大嚷:“你们怎么搞的,弄得我们教室的天花板流出血来。”
“不可能吧,我们是冲洗呢。”提桶子的修女说。
“你们去看看,桌子上也是血!”别班的卫生员说。
我带了几个学生去楼下看,那天花板像大肚的孕妇,快要爆裂了,一些血水沿着缝隙渗透而下。
亚菲扯动我的身子,暗叫:“快躲开!”
我的后边是一大堆学生,往哪里躲呀,还没等我转身,天花板哗地坍塌而下,修男修女们哇地往外挤,乱作一团,一个修女被上边掉下来的尸体砸中,吓得没命地叫,那尸体卡在她脖子上,怎么也不下来。我斗胆过去拨弄,又有一具尸体扑向我的头部,亚菲化一阵香风驱开尸体,叫我快离开这里,很恶心的。我们班的学生认得死尸,都是坐了我那个空位子莫名失踪了的学生,没想到藏在天花板的夹层里,难怪有血水流下来。
A7教务长站在门口,众人皆不敢吱声,我看了看她,她是我的孙女儿兰兰,现在她却好像不认识我似的,她的两眼盯着两具死尸,顿时来了兴趣,说:“这是很好的复活材料。你们看,除却失了血,什么也没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