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见亚菲飘然入水,倒提红花之中柳叶噬血剑,直插文心女道人心窝,那血被剑吸走,犹如一根导管,又源源不断地输入亚菲的光影内,渐渐化为人形,血肉丰满,好像那支双刃剑是一支神妙的画笔,在水面上描摹出另一个逼真的文心女道人来。水中的女人则如泄气的皮球,缩成一丁点儿,沉夹在红花藤边。
我看得呆了,不知是文心女道人把亚菲给灭了,还是亚菲把文心女道人给杀了。幽魂刀回到了“文心女道人”手中,嘿嘿地对我笑:“快来救我呀。”
“你到底是谁?!”我跳上岸,盯着水中的怪女。
“我借了文心女道人的身形,难道不美吗?”亚菲吐出她的真声。
因受文心女道人的攻击,现在看到她的外形,当然有怕意,即便亚菲讲明了,我也不敢去拉她的手:“你是怎么变成文心女道人的,以前你为什么不变成个人样?”
亚菲踏浪腾跃到我身旁,很兴奋的样子。
“为什么不变回你原本的样儿,我喜欢看你的相貌。”
亚菲说:“那巨蜥精对文心女道人有情,必放松警惕,我以文心女道人人的身份接近它,可以协助你打垮它嘛。”
“想不到你有这能耐,也有这计谋,文心女道人有道术的,她死了吗?”
“她必须死,否则我占用不了她的形,正因为她有道术,才可为我所用,那柳叶噬血剑既噬他人之血,也可作导管吸主人之血,我当初在巨蜥精体内曾吸得它某些精元,今又取之于道术,故而有形,我且回到巨蜥精身旁,以接应你,如何?”
我仍有些不敢相信这是事实,因为亚菲的影像消失了,这朝夕相处的影儿一旦没了,就像身体缺了点什么似的,很不习惯。既是她去寻巨蜥精,也只有放她去的好,反正留在我身边是个文心道人的貌,我会做恶梦的。
“你就这么走了吗?”
“当然。”亚菲很潇洒地说。
“我怎么找到你,你怎么找到巨蜥精?”
亚菲说:“巨蜥精千米之长,如何难找,我识得它气味,它便是钻入土里,我也能闻得出来。至于你,不需来找我,隔得一些时日,我自会附到你身边,仍是我的影像,你满意了吧。”
亚菲一抹脸,短暂地变回原样,便隐进林中,如风一般逝去。
我茫茫然站在原地,我去干什么呢,亚菲所说的团结一切可团结的人,到哪里去找呢?
远远地一个高大的魔影出现,我当是巨蜥精了,吓得躲进林子里,用脚踩踩那土儿,是松动的,万一追过来,我可以钻地呀,不怕它的。但那魔影岿然不动,烟雾缠绕在它身旁,似有些人气。我跑近些看,原是宗教学校,它是荒原中唯一不倒的高大建筑物,那楼顶的龟形盖中插一根长针,如擎天探地的架式,我在这里念过书,当然很亲切,那里边还有人吗?我的心怦怦地跳着。
铁栅栏的顶尖上不再闪动幽蓝的光辉,代表没有灵力控制这个地块,我靠近学校,里面阴森森地,连路上也长了杂草,风吹过廊柱,发出鬼呜之声,进去吗,我问自己。我怀里仅揣着鲲鹏铜磬,这东西上有我的名字,篆体的阳阴二字,阳字刻有阳文,外凸的,阴字以阴文相刻,内凹的。我舍不得丢弃,虽然它一会儿沉一会儿轻的,在这不明朗的环境里,尚能散发金光,如一盏灯,我目前只晓得它这点儿用处,至于作为武器的话,虽攻击力有,但使得很别扭,我不喜欢。既是亚菲走了,拿个有名姓的古董在手里把玩,倒可以消磨明光。我原想踢断本以生锈的栅栏,可是,当鲲鹏铜磬靠近锈铁杆进,那铁杆像是怕了铜磬,受一种排斥力,外翻成一个椭圆儿,正好容我钻进去。等我拉出后腿,两铁杆之间又反弹成原样。
地很不平坦,块块水泥板相突而起,像打架似的,你不让我我不让你。我看了一楼的教室,全锁上了,桌椅乱七八糟,也仿佛在打架,把胳膊腿儿打断了,窗玻璃闪电似的开裂,有的地方露出犬牙形,像张开口吃人似的。
&
nbsp;“没有人吗?”我叫了一声,四处静得出奇。
我循着楼梯走上去,看过一间教室,没人,又看过一间,仍没人;然而,第三间却坐满了修男修女,漠然地低头祈祷,眼睛闭着。台上却是A7教务长,仍罩着黑面纱,也在全神贯注地摆弄着讲台上的干枯的尸骨。仿佛我的出现是多余的,我的脚步变得轻巧,不敢惊动他们。我向他们递去友好的眼神,希望他们能认识我,让我溶入他们当中去,因为我迫切需要过群体生活。玻璃隔开两个世界,我甚至感觉从严密但破裂的窗户中透出的气体都是两样的。我停了半刻钟,不知道他们究竟在干些什么,他们心中的信仰又是什么呢?我转过身,正要离去,那破窗中伸出许多人头,张着血眼怒视着我,好像怪我走坏了似的。
我记起亚菲的话,要团结他们,要看到别人的好,要多为别人考虑。我因此未露出惊讶神色,而是冲他们笑,做出极有礼貌的动作。
我的出现似乎扰乱了他们正常的教学秩序,A7教务长冲出来,将门框晃得差点震落而下,那些个脑袋乖乖地缩进,又把眼闭上了。
“你敢跑出来,谁让你跑出来的?没打下课铃也敢跑出来?”A7教务长像疯子一样揪住我。
“不,我不是从教室里跑出来的。”
“你敢狡辩?”
A7教务长探出利爪,那手指半尺之长,向我手腕抓来,我急向后退,猛一闪眼,发现走廊上的护栏全倒塌了,再向后挪半步,非掉下去不可。A7教务长的利爪一挑,我手腕上的人皮如丝带一般拉出老长,煞是断了,红长条印儿马上显出来,痛不可耐。想不到她有揭人皮的招式。我知她是兰兰——我的孙女儿,怎好以毒相攻,便闪在教室门后,还没靠过去,门轰地塌了,十数个修男修女踩住我的头身,嘴里发出尖锐的叫声,却听不出半句人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