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既是已暴露,不如乘鲲鹏铜磬上去。”
“那好。”刁三一个纵身,抓住了铜磬边沿。
我抚模着上边篆体雕刻的阳阴二字,心中念道:“带我飞升吧,再变大些儿。”
鲲鹏铜磬果然飞升而起,绕过陡梯,到得四楼墙角,忽然铜磬失灵,哗地往下掉,我与刁三抓什么掉什么。我啪地掉在一尊金身罗汉身上,把也跌麻了。刁三懊恼,把气出在我的身上:“什么破铜烂铁儿,爬都爬上去了,还摔了下来,那老怪物准逃走了,连哭声也没有。”
我说:“不会,他跑到天上去呀,从上到下只有陡梯通道,只怕他藏在什么地方,暗地袭击我们。”
断塔倒塌处,形成了一个斜坡,刁三从外边爬上,我仍从断梯处入手,爬得一楼,见上空垂下一绳,甚是粗实,我抓了绳端,迅捷而上,这回倒也顺意,一口气到了四楼,便呼叫刁三从这边来。刁三在塔外守着,防止怪物出逃。我细看看,没有什么人儿,哭声从哪里发出的呢。
“你踩在我身上了!”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地底传来。
我吓得尖叫,跳到另一边:“刁三!快来,这里确有人!”
苍老的声音大起来:“你个小孩,搅扰我休息,是何道理,若不是看你年幼,一掌捏死你!”
果真,他提起了我,但我看不清他的手臂。刁三不复进,从缝隙间掷过寒冰剑,正插在我适才站立的地方。我嘣地一声落在地板上,四处张望,才在断木边倚靠着一个老者,秃顶,长须,精瘦,烂服,似与死亡接近。
“我将死之人,何以剑伤我?”老者又哭起来。
刁三冲破碎石木料跳将到四楼,一身灰尘与雪粒儿,白黑相掺。
“你为何在此啼哭?”刁三拔剑质问。
老者粗喘气,说道:“我有个仇人住在宝塔寺内,我不远千里来寻他报仇,哪知宝塔寺翻斜,仇人不见影儿,因此啼哭。”
我问:“你仇人是谁?”
“鄢道士。”老者回复。
“鄢道士?!我们不认得,仇人既死,当高兴才对,为何啼哭?”我不解。
老者道:“报不得仇,心何安也,即便仇人身死,然没有死在我的手下,仇仍未解啊。”
刁三道:“你与那鄢道士有何仇恨?”
老者道:“鄢道士本与我同道,却溜到宝塔寺做和尚,坏我名声,你道他做和尚也便得了,却与民女媾和,坏宝塔寺名声,媾和的民女不是别人,却是我的侄孙女,借烧香还愿之由,借宿过夜,怎么算不得有仇?我侄孙女受辱,宝塔寺倒来寻我打闹,说鄢道士是我一边的人,这种畜牲,死一百次也不解恨,我每念及此事,便啼哭不止。今已在断塔等了他半年,也不见他踪影,而尸未见尸,你道我心里难受么?”
“将死之人何管这些个杂小之事,却不知世间遭毁,生灵遭绝!”刁三说道。
老者问道:“你难道有比我更大的仇恨未报吗?”
刁三道:“距此不远,有个尸骨洞,住着一个巨蜥精,毁天灭地,重现乱坟岭原貌,杀死万千生灵,与你所说的鄢道士比起来,谁犯下的罪孽要大呢?”
老者跳将起来,翘动胡须,笑道:“我将死之人,尚知复仇,你正值壮年,怎会被只动物吓倒呢,人的力量不是曾经征服过所有的动物吗?”
我解释道:“老者有所不知,那怪物千米之躯,极会妖法,此宝塔寺的断塌,也是它一尾巴卷倒的,我料你所说的鄢道士,也死在它手里,它不问你同不同意,就轻易将你的仇人杀掉了,是对你的不敬啊!”
“噢,鄢道士是怪物杀害的,
你有何证据?”老者认真起来。
我说:“我被押尸骨洞时,见万千骷髅,堆积如山,其间一个骷髅,肉皮尚在,无发秃顶,上有黄符覆盖,那符印上草写一个鄢字,不是你仇人是谁?!”
“果真。”
“千真万确。”
老者说:“既如此,你们的仇人也就是我的仇人,我要杀掉巨蜥精,找出我仇人的尸骨,复上他的灵魂,让他再死一回,我才安心啊。”
刁三哈哈大笑:“凭你风吹见倒之躯,去斗巨蜥精,不是送死吗?”
老者道:“我是人,它是怪,我能赢它!”
“糊话,全是糊话!”刁三叹气。
老者不语。
我正欲与刁三下得楼来,猛一想,世上勇猛之人皆死,何独留一枯骨老人长守断塔,莫非此人有神鬼莫测之能?
凡事不可小看,老者亦是如此,适才寒冰剑刺过地板,却刺不到老者的身,我被提到空中,却看不见老者的手臂,老者哭声怪异,中音甚强,决非凡人。想到此,我回转身,细细打量老者:“敢问老前辈,可有良方灭去巨怪?”
刁三断话:“唉,下去吧,爬上爬下的费折了精力,外边雪花又大,若巨蜥精来攻,你我逃往何处,少与将死之人费嘴舌!”
我说:“你这畜牲改不了脾气,你爸与他谈谈,有何不妥?”
刁三遏住怒火,不敢犯上。
老者道:“你个小孩儿,怎么是壮汉的爸呢,你才说糊话了吧。”
“前辈有所不知,我乃土洼镇人氏,活过五十年,一场车祸加绝症,把我送进了棺材,而我却从棺材里爬了出来,在这乱坟岭地带似你一般度日,后来还死过一次,乱坟岭改香苑别墅时,我被挖土机挖出,才变成这小孩模样,被人笑话,此不孝刁三,实是我亲儿子。”
老者模了模我身旁带的铜磬,道:“你这玩艺儿可是个好东西。”
铜磬在破落漏光的雪光照射下,发出金光。
老者接着说:“这玩艺儿可敲魂儿,既告慰亡灵,又可驱除野魂,我先前替人超度之时,也曾留得一个,只是没你这个精致与古韵。”
“此铜磬是我在祖屋地底偶然捡到的,极有灵念,你看,上边还镌刻着我的名字。”
“你叫阳阴?”
“对!”
“好名字,难怪你不死。”
“你怎么知道?”
“我为道数十年,也知些术法,怎能不知?既暗合天意,可将你的血液滴溅在阳阴二字上,当产生无穷威力。”老者深洼的眼只盯着发光的铜磬。
“要滴多少血?”
“有多少滴多少,滴得越多威力越大。”老者应着。
刁三指剑向老者:“好你个将死鬼,耍小孩一般的法子,骗我老爹出血身死,你好绝啊!吃剑——”
“使不得!”我急去挡,哪里阻得住,刁三长剑如虹,直透老者心窝,老者眼未闭,剑穿背,竟然倒于地板上,手触他鼻息,已死,身体待剑未抽之时,早僵硬冰冷,如死去多时,剑末不见血痕,地上也没血,甚是怪异。
“唉,你这个祸星,怎么说杀就把他杀了呢,你哪是我的儿子啊,想我离家之时,你弑杀亲兄长,索性这会儿连你爸也一并杀了吧。”、
我一气,扑得他的剑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