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刁三、魏萝回到断塔,见塔身全倒下了,昨夜飘雪之景,也荡然无存,欲寻老者尸首,也寻不着。三人计议,速驾鲲鹏鸟飞上山峪峰,请灵心道长出山降怪。
山峪峰此去八百里,素为道家圣地,仙人境界,常为祥云萦绕,青鹿出入。刁三只靠脚力去过,若是空飞路径,却也不知晓,但知山峪峰靠山峪市东南角,连绵数百里,群峰耸立,万山悬绕,林木遮日,瀑布挂天。
鲲鹏鸟因不熟路径,折了许多弯路,但只飞了半小时,便到了山地境界,只觉寒气袭人,仙气清新,此正凌晨时分,山间幽暗,静寂一片,鲲鹏鸟长嘶一声,震得叶间露中簌簌而下,如飘雨一般。
为避打扰,暂留鲲鹏鸟在山门外歇脚,它与巨蜥精一战,翅膀受伤,月兑翼大片。
山石路径旁立一天门,上书“恩泽三界普渡众生玄妙莫测,威摄阴阳广除妖魔法力无边”。正门巨石相迎,也刻了几个字,篆文红底:“山峪圣地。”
刁三道:“想我当初进入山峪峰,并未见什么门,只见擎天玉柱和**天缝洞,还遇得虎豹蜥蜴,道童道观。”
我说:“想是你入得侧门,此乃正门,见有千层石级直上。”
刁三道:“那灵心道长于我有隙,还是父亲您去请为好,我便留在鲲鹏鸟旁,怎样?”
我略思片刻,道:“好吧,我与魏萝未下山,不可独驾鲲鹏鸟返回,听到没有。”
“小儿不敢违抗。”
行三百级,呈S形路道,又见石柱着深刻一副对联,黑底楷字,甚是威严:“峪峰声苍翠秀甲东南千里烟云常飘绕,山河报锦绣光照日月万年道行永流传。”
我有些喘气,因松脂油重现皮身,不见汗出,但魏萝也未出汗,想是山间天冷,我看她这么个年轻女子,却被蛛怪所用,实为可惜。若不是有事在身,带这么个靓丽女子游山玩水,其景其情是何等浪漫。我无心享受这些,因为恐惧占据了我的心灵,责任压迫着我的头脑。人是有些儿奇怪,适才还想死,这会儿却想享受人生了,看来环境重要啊。
“你是哪里人?”我看着她的眼问。
“老家是魏家村。”
“土洼镇的魏家村吗?”
她点着头:“我爸是魏蒋,靠杀猪为生,曾在坟地里拖得一头牛,因图便宜,便取肉来吃,我娘素爱牛肉,吃了许多,中毒身死,那牛钻坟附鬼,把我娘钩了去。我爸却去与邻村的寡妇田氏苟合,被鬼断了头,也死了……”
我一惊,不竟同情她的悲惨遭遇,她爸魏蒋的事儿我岂能不知,魏蒋苟合的田氏就是我原配的妻子,是我将魏蒋与田氏统统杀掉的,但我不敢告诉魏萝真相,有些事还是不说的为好,这样对谁都有好处。但我又不好这样瞒着,我想借暗示的方法告诉她。有些恩怨相报的事儿一直埋藏在心灵深处,就是死了也不会安宁的。
“你确信你爸是被鬼杀死的吗?”
“当然,那幽魂从乱坟岭跑去,我们看得真切,长得还有点你的味道儿。”
“什么味道儿?”
“光头矮个的啦,精瘦精瘦地,满身的汗臭味——”
我忍不住了,因为她幼小时候看到的那个杀他爸的鬼就是我:“你相信是我把你爸杀害的吗?”
魏萝瞪大眼睛,指着我的鼻子说:“看你小老头一副愁相,居然也懂得开玩笑,我爸都死去几十年了,你才一个小孩儿,这怎么可能的事儿呢?”
“世间不可能的事儿还多呢,想我几次复活,返老还童,徘徊于阴阳界,你会相信吗?”
魏萝怔住了,她的眼里满是疑虑的目光,她读懂了我的言语吗,读懂了她会采取报复手段吗?此是刁三与鲲鹏鸟
不在,她又有蛛怪术法,若是为她老爸报仇的话,她满可以做到,反正我是不愿活的人,成全她的仇愿也是成全我自己。但她没有动手,她的脚继续迈向步子:“那是几十年前的事了,就像尸骨在地下早已腐烂,我不想去追究这种沉寂之怨。”
我想魏萝念在我数次不经意地救她的份上,才说这种话的,我杀了她父亲,是因为她父亲爬上了我老婆的床,但在火喷与雪崩之际,我救了魏萝,在巨蜥精追杀她时,也是我救了她的命,以命抵命,是一种补偿吗?仇仇相报更深仇,仇以恩替仇为情!
魏萝捂住胸口,似有感应,道:“阳阴,我月复内尚有毒蛛潜居,幽囡蛛怪可凭蛛丝探测到我的行径,怎么办?”
我说:“此去乱坟岭八百里地,幽囡即便知你在山峪峰,她能赖何于你吗?不用怕。”
“但我的心蹬蹬蹬地跳,我怀疑她会跟踪我,或者,她会向巨蜥精透露你我上山峪峰的机密。”
“没事,请得到灵心道长,就是他们知道了,又有何妨,倒要让他们受了惊吓,无处躲藏,才好呢。”
又是三百级,两块青石上现出一副绿字篆书:“灵君度真君传道术运乾坤此次乱坟除灾害,土洼迁山峪忍黎民保赤子亦同鲲鹏布恩泽。”
啊,对联如此灵验,难道巨蜥精可灭吗?
忽然,那青石炸裂而开,火烟四迸,四九三十六个绿体篆字化作三十六面旗帜,分插两旁,火烟之处现出一个道者,执拂尘,束额带,黑服赤脚,列于石尖,厉声道:“大胆山民,不予请示,妄入灵山,想造反么?”
我与魏萝连忙跪下,魏萝细问:“你可识灵心道长?”
“未曾谋面,看他架式,或许此人便是灵心道长,何不向他求请。”
我举头对石尖之人说:“乱坟岭巨蜥精毁天灭地,祸患生灵,又连尸骨洞幽囡蛛怪,共起作乱,望道长通禀殿主,派高人前往乱坟岭斩蜥!”
石尖之人哈哈大笑:“看你嘴脸,定不是好人,来人哪,将两个捣蛋鬼一并抓上,以血祭石!”
但见绿旗化为三十六个道童,临空跳跃而进,排成一圈,堵了去路。魏萝大叫:“不好,此人正是幽囡,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