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川一个箭步,冲到跟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拎起蛇尾就往石阶上一阵猛抽。蛇血溅了一地,蛇身也已经血肉模糊,平川回头一看,寒蕊双眼紧闭,倒在地上。
他将蛇拎起来,仔细一看,虽然粗壮,但也不过是条普通的草蛇,没有毒。
看来,这个公主,又开始装了。
他用脚轻轻地拨了拨寒蕊的腿:“别装了,起来吧。”
寒蕊一动不动,脑袋软软地耷拉下来。
平川这才觉得不对,蹲来一看,她竟是被吓晕了过去。
有胆子调皮,却经不起吓。平川无奈地摇摇头,正要将她扶起来,却看见她裙摆下一动——
平川意识到了什么,抽出匕首挑起裙角,还未完全揭开,一团黑色就直扑而来,他眼明手快,头一偏,同时飞手狠狠地一把掐住,这才看清,好家伙,一条腕粗的眼镜蛇!好在早有准备。
三下两除二,就结果了这个家伙。他提手一削,把蛇头割下,然后扯出甲胄下的布袋,将两条蛇都套了进去,这下晚上喝酒有好菜了。
再回头一看寒蕊,依然是双眼紧闭躺在地上。心忽然往下一沉,眼睛蛇是从她裙摆里窜出来的,难道,她被咬了?
一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他猛地就开始头皮发炸。
她虽然不讨人喜欢,而且还缺点一大堆,既冒失又调皮,做事还有分寸,喜欢捉弄人,爱耍小聪明,还没个女孩子的样子,又没有公主的规矩,他是不喜欢她,对她没好感。可是,严格来说,她也不是个坏人,还是他职责范围内必须守护的人,如今因为一时之气,没有送她回寺,让她意外地被蛇咬了,命丧于此,他多少还是觉得可惜,而且也非常自责。
平川一把托起她,拍拍她的脸,疾声唤道:“寒蕊公主!寒蕊!寒蕊……”
寒蕊一动不动。
这样不是办法,我得看看她到底被咬了没有,如果咬了,现在还有救。
平川把心一横,揭开寒蕊的裙子,用匕首飞快地割开长裤,两手扳着她的腿,就开始上上下下地查看起来,果然,小腿侧,有咬痕,凭经验一看,就是眼镜蛇的齿印。平川麻利地从裙子上截下一根长布条,将大腿根部绑好,马上就用匕首割了个十字,然后张嘴就吸,直到黑血都出来了,他还用力吸了几口,才作罢。
再来看寒蕊的脸色,虽然不醒,却未见发青,探探鼻息,微弱,但呼吸均匀。
不行,要赶快回寺里去,她还必须服用蛇药。
平川小心地托起寒蕊,横抱着就往寺里跑。沉重的甲胄随着他的脚步发出急切的闷响,他的心脏由于激烈的运动也快速跳动,她蜷缩在他的怀里,在他心脏沉闷有力的跳动声中迷迷糊糊地醒了一会,意识模糊,满眼混沌,只看见一个男子的下颌,她低低地“唔”了一声。
他低下头,匆匆地看了她一眼,脚步,并未放松,只将她抱得更紧了些。
她认出了他,虚弱地唤道:“平川……”
“我是不是要死了……”她喃喃道:“你抱着,死了我也认了……”头一歪,再次陷入昏迷。
寒蕊醒过来,已经是三天之后的事情了。
皇后知道寒蕊醒了,第一时间就赶了过来,正嘘寒问暖来着,皇上也过来了。
“都说了没事,你们看,好着呢。”寒蕊披了件衣服,就下了床,连转几圈,表示自己状态很好。
“可把母后吓坏了,以后再也不要一个人单独行动了。”皇后责备道。
寒蕊点点头。
皇上跟皇后对视一眼,皇后一挥手,将众人摒退。
寒蕊不解地望着父亲和母亲,看他们一脸凝重的神色,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心心,”皇上说话了:“知道是谁救了你吗?”
寒蕊想了想,不确定地问:“是……平川么?”
平川?这么亲昵的称呼?
皇后和皇上再次四目相对,皇上冲皇后扬了扬下巴。
皇后迟疑片刻,低声问道:“知道他如何救的你?”
寒蕊不明就里地摇摇头。
皇后低沉道:“他割开了你的中裤,用嘴帮你把腿上的毒吸出来的。”
哦,寒蕊点点头,不明所以。用嘴吸毒嘛,听说过这种做法,没什么希奇。
“心心。”皇后低低地唤了一声。
寒蕊看着母亲,干什么呢,好象很重要一般,这么严肃又这么隐晦,怪别扭的。
皇后无法,轻声道:“他,看了,而且模了,还用嘴……”
寒蕊这才反应过来,顷刻间红了脸。
皇上轻轻地咳嗽了一声。
“心心,母后想问你,”皇后笑了笑,眼睛,却看着皇上:“你明明是在寺里的,怎么会跑到外面去呢,而且,为什么会跟郭将军在一起?”
皇上思忖着,也问:“你怎么会跟郭将军单独在一起呢?”
寒蕊再次红了脸,却反问:“他是怎么说的?”
“我们没问他,”皇后柔声道:“你父皇和我,都觉得从你这里得到答案比较好。”
寒蕊嘻嘻一笑,有些马大哈地问:“你们猜是怎么样的呢?”
皇后和皇上相视无言。
“不要瞎猜了,点穿了怕我害臊啊?”寒蕊站起身,大大方方地说:“听说他负责寺外警戒,我就去找他罗。”
还没等皇后开口,她又说:“告诉你们也没有关系,是我去找他的,我喜欢他。”
寒蕊向来都是这样,心直口快,但对待情事能如此坦白直接,还是有些让皇上和皇后始料不及。皇上还没有说话,皇后就皱着眉头,重重地恩了一声:“寒蕊——”女孩子,哪能这样?
“你们以为我们在山上卿卿我我,尽找没人的地方去,所以才会被蛇给咬了?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一包子劲,他对我爱理不理的……”她本想说,他把我一个人丢在山道上,不然我怎么会被蛇咬?但一想,这么说还不会给平川带来祸端,赶紧打住。
皇上忽然笑了起来,调侃道:“怎么,还有人不买我们大公主的帐?”
“就是!”寒蕊撅起嘴,不满地说:“好象满世界的人都借了他的米,还了他的糠一样!”
皇上哈哈大笑起来:“这都谁说的啊?还挺贴切啊——”,
寒蕊也扑哧一声笑了:“红玉说的……”
“也不看看是什么事情,还有心思说笑,”皇后脸色很不高兴,说皇上:“你也真是,她不懂事,你还跟着掺和!”
“谁说她不懂事?”皇上不以为然道:“女大不中留啊——”
“老教你,女孩子家要矜持,”皇后数落寒蕊:“口口声声说喜欢他,也不知道避讳一点……”
“喜欢就是喜欢,什么避讳,明明就是虚伪……”寒蕊可不认同母亲的话。
皇上笑眯眯地看着女儿,眼光中满是溺爱。
“你倒是说句话啊!”皇后看见皇上没有原则,就来气。
皇上微笑着扬扬手:“让她说,让她把自己的想法说完。”
“她能有什么想法?”皇后不屑道:“别再让她胡闹了,都快没个边了。”
“我当然有自己的想法!”有了父亲撑腰,寒蕊一蹦就起来了,朗声道:“我要嫁给他!”
皇后一惊,半晌无语。
“好!”皇上扬声道:“父皇支持你!”
“啪!”冷不丁就被皇后拍了一巴掌在手上:“你乱表什么态,我还没答应呢。”
“呵呵,”皇上笑着转向寒蕊:“听见了,你母后还没同意呢,父皇说了不算……”
“那怎么行?!君无戏言!”寒蕊一听急了。
“我做你母后的工作。”皇上轻轻地拍拍寒蕊的头,冲她挤挤眼。
寒蕊会意,望着父亲甜甜一笑,不响了。
“皇上,你给她许什么诺啊,这个事,你明明知道,小孩子的话不能当真。”皇后把头发散开,拿起梳子。
皇上坐在床上,慢悠悠地说:“她也大了,嫁人是迟早的事,选驸马,也得要是她自己喜欢的嘛。”
“可是,你没有听见,心心自己也说,郭将军对她爱理不理的……”皇后顾虑重重,她的耳边又响起明哲大师的话“公主将来的感情归宿,只怕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
“感情么,是可以培养的嘛,”皇上柔声道:“寒蕊贵为公主,是多少士官子弟可望而不可及的,郭将军未必就真不稀罕做这个驸马?”
“难道你忘了明哲大师的话?”皇后还是不松口。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如果这真是心心的命,换了谁做驸马,结局不都一样?”皇上幽声道:“你呀,还是顺其自然吧。”
皇后沉默良久,忽然说:“那也还不行。”
“哎哟,心心还不会跟你吵死吵活的,”皇上说:“你就由了她吧——”
“她这么固执,还不是你惯出来的?!”皇后气鼓鼓地说:“不行,这事不能由着她,她才多大,什么风浪都没经过,哪里知道世事艰难,又晓得什么是真爱,不过是一时心血来潮而已……”
皇上叹一口气,偷眼去看皇后,故作为难道:“你看,我都答应她了,君无戏言。”
皇后不语了。
“郭将军不是还是孝期吗,这事不急,明天我就去跟心心说,现在时机还不成熟,安抚她一下,过后再说,如何?”皇上退了一步。
皇后点点头,又说:“皇上,你还记得,当年明悟大师的信吗?能解桃花煞者,才能成为心心的终老夫婿,必须满足三个条件,一是她真心所爱,亦真心爱她;二是心甘情愿娶她,不带任何杂念;三是命格为纯阳之男,且有天印之记。”
“这个郭将军,合适吗?”皇后幽声道:“如果他不是纯阳之男,又没有天印之记,那心心再喜欢,我也不会答应的。”
皇上思索良久,才答:“好吧,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