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郭家休养了三天,皇后的懿旨就到了,召见寒蕊。
“红玉。”寒蕊唤了一声,红玉没有理她。
“红玉。”寒蕊又喊一声,红玉还是没有理她。
“红玉。”寒蕊来拖红玉,红玉猛一下折过身子:“刚才皇后娘娘问话,你为什么撒谎?”
“我们吵架了,因为我要平川端洗脚水?慢了一步,我把水蹬了,然后冲气跑了出去住到客栈里?平川求了我半天,我才回来,看他下回还敢不敢?”红玉拿腔拿调地学着寒蕊的口气,气咻咻地说:“你看你都胡说些什么?皇后娘娘以为你还摆公主的架子呢!我问你,在郭家,你哪有什么公主的架子?!你唬谁呢?!说话也不脸红!”
被红玉抢白一顿,寒蕊脸色微微有些泛红,她自知理亏,讪讪道:“要是不这么说,母后会责罚郭家的,何必连累无辜……”
“无辜?!”一听这个词语,红玉气不打一处来:“他们郭家,哪个是无辜的?!那老不死的,成天阴阳怪气,那小不死的,成天就知道找你要东西,关键时刻到哪去了,主意还都是她出的,都是些馊主意!还有郭平川,死个一百回都不冤枉!”
“红玉,我知道你是刀子嘴,豆腐心,我们俩说说就算了,千万别传到母后那里去,”寒蕊小心地撩起车帘,看看四周,才小声对红玉说:“你看他们不惯,也不要乱说话。婆婆是难相处,但她也没对我怎么样,不过是发了几次小脾气而已;英霞嘛,贪点小便宜,帮忙还是很卖力的,事情成不了,也不是她的错。”
“你别找借口!”红玉手指点点道:“我算明白了,你撒谎不是怕连累无辜,而是想保全郭平川,你就是对他死心塌地了!”
“平川……”寒蕊一提到这两个字,语气就软了下去:“平川也有自己的难处,你别老是针对他,你是个丫环,老是对他吼三吼四的,不好呢……”
“你还替他说话呢?!”红玉一听,火气一冒:“你是怎么回事呢,还不死心呢!在客栈里,那些话你自己都听见了,他根本不喜欢你,也不会跟你生孩子,他不会碰你!”
“我知道,”寒蕊忽然笑了一下:“人是会变的嘛。”
“啊!”红玉气得大叫一声。
“本来,我也是对自己说,该死心了,可是,听了平川跟北良的对话,我觉得,平川真的不是个冷血的人,他其实心肠很软,只不过,是不会表达感情罢了。你看,他虽然看上去冷酷又固执,可是心里,为他人设想得多周全?!凡事早有计划安排,不打乱战,你还不得不佩服他的行事稳重呢。我想,英霞说的没错,只要坚持下去,总有一天,他会感动的……”
“他会爱我的。”寒蕊柔声道:“我相信,我一定能等到那一天的。”
红玉忽然有些不耐烦了:“他要到哪一天才会感动?你要等到什么时候?”
寒蕊沉吟半晌,幽声道:“还是他母亲定的,一年之期……”
红玉叹了口气:“好吧,就一年,到时候,也用不着我来逼你。如今,已经过去三个月了,公主,你的时间不多了。”红玉真的想不通,寒蕊不从那番对话里听到北良对她的心思,却恰恰好加深了对平川的好感,这叫怎么回事?可是,平川从一开始,就成心把寒蕊让给北良,这倒是大大出乎了红玉的预料,她冥冥中,看到了希望。
让公主嫁给北良吧,公主是需要人来爱,人来疼的,北良,是最合适不过了的。
红玉出神地想着,不说话了。
太阳光透过车帘的缝隙射进来,正好照到寒蕊复杂的表情上。
每次从宫里回来,欢天喜地迎出来的,必然是英霞,今天,却没有看见她的身影,寒蕊有些奇怪,问丫环,答曰:“小姐在房里哭呢。”
果然,进房一看,英霞正哭得花枝乱颤。
“怎么了,英霞?”寒蕊关切地问。
“我……”英霞看寒蕊一眼,哭得更厉害了。她怎么能告诉寒蕊,北良对她承认,他喜欢的只有寒蕊,也没意思娶她。可是,她不甘心,寒蕊已经嫁给了哥哥,北良为什么不死心?既然娶不到寒蕊,为什么不可以娶她?
“到底出什么事了?”寒蕊又问。
英霞抽泣着,脑海里忽然灵光一闪,看见寒蕊,她就想到了。咦,北良不肯娶自己,但若是圣旨赐婚,他敢抗旨么?!一忽而,她有了主意。
“我,我喜欢北良。”英霞咬咬牙,说。
寒蕊笑道:“哦,这是好事啊。”
“你帮我请旨赐婚吧?”英霞忽然拉住了寒蕊的手,喊道:“嫂子——”
寒蕊一怔,这还是英霞头一次对自己使用这样的称呼,她当然感觉异样而惊喜。一时高兴,忍不住就想冲动地答应她,冷不丁,后背让红玉掐了一下。
寒蕊迟疑了一下,答道:“让我想想好吗?”
“你一定要答应我!”英霞已经看到了希望,怎肯轻易放过。
“明天早上答复你如何?”红玉插嘴进来,笑眯眯地看着英霞:“昨夜才那样,现在公主又才从宫里回来,先休息一下,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的。”
“你掐我干嘛?”没等红玉关上房门,寒蕊就急冲冲地问。
红玉反过来问:“我不掐你,你就打算答应她了?”
寒蕊点点头。
“公主啊,”红玉真急了:“那天的话你都听到了,北良喜欢的人是你,你怎么不给自己留条后路呢?郭平川不是说了,满了一年你离开郭家,他把你还给北良。”
寒蕊深深地望了红玉一眼,一字一顿地说:“我要他还不了。”
红玉倒吸一口凉气,寒蕊竟然打这样的算盘!她沮丧道:“你还是不死心?”
“我不会放弃的,”寒蕊坚决地说:“我喜欢他,我爱他,我会让他喜欢我的。”
“那北良呢?”红玉很是惋惜。
寒蕊轻叹一声:“我已经是平川的妻子了,他该忘了我,过自己的生活。”
“皇后娘娘。”霍夫人跪下来。
“平身,赐座。”皇后温和地说:“今天找你来,也没有什么别的事,就是想问问你,你家五公子北良的亲事定了没有?”
霍夫人摇摇头。
“既然没定,那我推荐个小姐行吗?”皇后微笑道。
霍夫人躬身道:“请娘娘说。”
“郭家小姐英霞如何?你们是世交啊——”皇后以为,这亲事,不过是顺水推舟。
谁知霍夫人一听,“扑通”一声就跪到了地上:“请娘娘,收回成命。”
皇后吃了一惊,沉默片刻,遂笑道:“霍夫人不必紧张,这事不能强求,你的态度,我知道了。”
霍夫人已经退下了,皇后思忖片刻,忽然说:“宣,巧殊觐见。”
桑丽见皇后一直坐着发呆,于是轻声道:“娘娘,这事不成就不成,您怎么还这么重的心思呢?”
“巧殊不会说假话,霍夫人的态度你也看见了,想必这郭英霞,真的是如此让人惟恐避之不及啊,”皇后幽声道:“我是在想,寒蕊在郭家,过的究竟是什么日子呢?她开口要给英霞赐婚,到底是真帮忙,还是对这郭小姐无法忍受了,一心要把她嫁出去,好寻个解月兑……”
桑丽宽慰道:“公主没有那种心机,不会想得这么深的,照奴婢看,应该是真帮忙……”
“谁知道呢,真真假假,寒蕊是没有那种心机,可是,说谎的本领,倒是愈发的大了,”皇后忧心忡忡地说:“她执意如此,我又能如何?只能听由她说,装做不知。若嫁了英霞,她的日子好过点,我倒宁愿帮她解月兑……”
桑丽望着皇后,良久无语,忽然想起一件事来,说:“这霍公子的亲事,娘娘,您还真忘了一个人……”
“谁呀?”皇后奇怪地问。
桑丽轻声道:“润苏公主——”
皇后恍然,继而一笑。
“不过,英霞小姐那里……”桑丽说:“公主提起要把她赐婚给北良,总是有原因的。”
皇后倒吸一口凉气:“巧殊也说英霞喜欢北良,不过,北良可没这个想法。”她想了想,点点头,自语道:“是了,他们是世交,英霞跟北良有接触,喜欢上他也是正常,所以才找寒蕊要赐婚。这么说来,这个郭小姐,很知道利用人啊。”
“北良,确实是很讨人喜欢的一个男孩子,该是要配一段好姻缘的,可别屈就了他,”皇后微笑道:“我会好好替他挑的。”
“可是,英霞小姐那里,公主该怎么答复……”桑丽欲言又止。
皇后默然片刻,决绝道:“除了北良,她可以选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