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呢?”平川越听越糊涂。
“算了——”胖和尚笑呵呵道:“只能随缘了——”
平川见他不停地望路上瞟,于是好奇地问:“你想等谁呢?”
胖和尚收回了眼光,说:“不等了,等到了也没有什么涵义了……事情也算是办完了,我要回去了。”
“你要回哪里去呀?”平川好奇地问。
胖和尚神秘地伸出一根手指,指指天上。
这个和尚可真逗,还想糊弄我呢。平川忍不住笑起来:“你说你是神仙啊?那,敢问神仙出自何处,名号几何啊?”
胖和尚呵呵一笑:“贫僧出自归真寺,法号明悟。”
“明悟?”平川思索道:“归真寺明字辈的和尚只有一个明哲大师了,他可是方丈,你怎么敢号称自己跟他一个字辈?!”
“他是我师弟。”胖和尚认真地说。
平川忍不住再次发笑:“拉倒吧,你这牛皮……明哲大师已经七十多岁了,你看你,年纪比他小了一大截,居然敢大言不惭地说他是你师弟……你也就是骗骗我小孩子拉……”
“骗你我是小狗!”胖和尚瞪圆了眼睛,信誓旦旦地说。
平川笑道:“那你都不知道当多少回小狗了——”
胖和尚脸都涨红了,愠道:“说什么呢?!”
“你从一开始就在骗我,当我是白痴呢……”平川笑嘻嘻地说。胖和尚生气的样子一点都不凶,反而感觉挺可爱的。
胖和尚憨憨地眨眨眼睛,说:“我骗你干啥呢?!你若不信,那我还可以告诉你,等会,就会有人来问你要定缘扣!你就给他好了!”
“我干嘛要给他?”平川一百个不乐意。
“我本来也是没有打算给你的拉……”胖和尚撅起嘴,显得比平川更不乐意:“你非要,非要!还说我骗你——”
哦,原来真是后悔了呢。平川眼珠一转,撒腿就跑:“管你说什么,反正我要了,你想要回去,门都没有……”
平川勾着脑袋,直往前冲,冷不防,就撞在了一个人身上。只听见“哎哟”一声,两个人就滚成了一团。还没爬起来,就被一个人拎住了衣领,往上提溜。
“嘿!你想说话不算数啊?!”估计是胖和尚追上来了,平川一急,没好气地说。
“我怎么了我?哪里说话不算数了?”地上也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平川低头一看,惊喜道:“北良!”再一回头,顿时不好意思地喊了声:“大哥……”
“你撞得我可不轻,胸口痛死了。”北良从地上爬起来,揉着胸口:“说了跟你一起回乡下去玩,渡口见面,哪里说话不算数了?我娘还特意让大哥送我来呢。”
平川不好意思地搔搔脑袋,解释道:“不是说你呢,是说那个和尚。”
“和尚?”北良四下望望:“哪里有和尚?”
平川回头一看,是了,哪里有什么和尚?四下除了霍大哥、北良、自己和母亲,没有其他任何一个人。心里一惊,赶快去看脖子上的链子,还好,稳稳当当地挂着,吊坠也完好,这才放了个心,又不由得嘀咕起来,奇怪,这个胖和尚,怎么一下子就不见了?
北良眼睛一亮,伸手过来抓住吊坠:“这是什么东西?好特别啊!”
“没什么。”平川掩饰道:“一个挂饰而已。”
 
;“我看看。”北良兴趣浓厚。
平川无法,只好把链子取下来交给北良。北良接过去,仔细看着,一边啧啧称赞,一边爱不释手地把玩着,许久都不愿离手。
“送给我吧,平川。”北良忽然说:“我好喜欢啊。”
平川一梗,不知该如何回答。送给北良,他实在舍不得,说不送吧,又觉得不太好,北良难得开口。
就在他左右为难的时候,霍大哥开口说话了:“北良,别轻易问人家要东西,这样不礼貌。要是让爹爹知道,又会责骂你。”
北良讪讪地望了平川一眼,问:“你喜欢吗?”
平川轻轻地点了点头。
北良咬咬嘴唇,半晌才说了句:“那,就当我没说好了……”可是他的眼睛,始终都没有离开过平川胸前的链子,他喃喃道:“如果你哪一天不喜欢了,就给我吧……”
平川没有吭声。
因为太过喜欢,所以平川很珍惜这个定缘扣,为了不丢失,他小心地,把它装进了锦盒,放在书房里。
记不清有多少次了,他试着用各种方法想打开定缘扣,可是,始终都,打不开。
这一次,依然没有能够打开。平川对于开启的动作已经成了惯例,对于开启的结果也形成了思想定势,好象已经注定了开不开,但他还是忍不住要走一下这个程序。
把定缘扣放起锦盒里,他思虑着,把锦盒摆上桌子,忽然忍不住苦笑。世间的事就是有这么凑巧,这个两面可开的锦盒,居然装进了他生命中的两个达不到,一个是不知道谁能打开的定缘扣,或许,代表着他的姻缘,仍是徒劳一场;另一个是寒蕊已经遗忘不想再重拾的手帕,她不穿红色已经许久,对他的爱,或许也已经烟消云散……
他把手轻轻地按在盒子上,良久无言。
粉蓝的裙摆在书房门前停下,寒蕊深吸一口气,轻轻地叩响了门。
他将头转向门口,沉声道:“进来——”
门开处,她小心地,探头进来,脸上挂着忐忑和瑟缩的微笑:“没有打扰将军吧?”
他有些意外,心一震,忽然加快了跳动,欣喜中,他感到了自己的声音有些紧张的颤抖:“没事,你进来坐。”
她拘谨地在距离他最远的椅子上坐下,踌躇着,仿佛有什么难以启齿。
也许,他比她更紧张,紧张地盼望着,她能带给一个良好的开端,希翼着她的邀请——回房,尽管他也知道,这是多么的不可能。
“有事么?”他轻轻地开了口,低沉的声音带着磁性,愈显温柔。
“我……”她迟疑着,鼓足了勇气,低声道:“刚才回来的路上,我,没有别的什么意思……我……请将军不要多想……”
寒蕊啊,寒蕊,难道你没有想过这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平川微微一笑,知道寒蕊害怕了,看着她惶恐的脸色,不难想像刚才在房间里她经过了怎样的思想斗争,最终她还是决定来解释,却不知道这样恰恰会弄巧成拙。
他沉吟片刻,说:“我没有想那么多,可能是你,想多了……”
本想安慰她来着,但有些话偏偏不能讲透,这句话一出口,平川就觉得有些不对,他忽然意识到,这话在寒蕊听来仿佛就是带了刺的。一时间,他想补救,却找不着合适的词语,张口结舌地,就卡了壳。
一听这话,寒蕊的脑袋嗡的一响,慌了神。郭平川是何等人物,他一定猜到了自己的目的,不然,怎么会出言讽刺?这可任何是好?我该如何应付?
气氛有些尴尬,平川甚至听到了惊恐的吸气声从寒蕊的鼻腔里出来,他转了转头,想做点什么来化解这个僵局。
寒蕊正晕乎乎的,忽然听到一声轻微的脆响,抬头一看,平川正揭了杯盖想喝茶。他抬起手,却看见茶水已浅,于是复又盖下杯盖,微微欠身,想到茶几上拿水壶。
这一个举动霎时救了寒蕊的急,她赶紧站起来,端起身边的茶壶,嘴里说着:“我来吧——”就往书桌前凑过去。谁知越紧张越出错,脚底冷不丁被裙带一拌,一个趔趄,连人带壶就往平川身上一栽——
没有半点防备,她就一头栽下来,整个扑进他的怀里,只感觉鼻尖上痒痒的一凉,一股熟悉的香味,她润滑的头发跟着脑袋已经俯了下去,感觉她的手,用力地撑住了椅把,但她的前胸,还是冲击到了他的大腿。下意识的,她抱紧了他,但倏地,她飞快地、慌乱地从平川身上离开。
壶掉在了书桌上,朝外流着水,流满了书桌。她刚要庆幸水没弄到平川身上,再一看,眼睛都直了,平川的前襟湿了一大片。她醒悟过来,壶是撞上了平川的前胸,然后才飞到了书桌上。
寒蕊登时就傻了,磕巴道:“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没事。”他轻轻地,用手指扫了扫前襟。她的紧张,让他有些心疼,他默默地垂下眼帘,不与她对视,因为,不想流露内心的秘密。
看见平川如此举动,寒蕊这才如梦初醒,赶紧从袖笼里抽出丝帕来为平川擦拭。她知道,他回避的目光里,一定是怒气腾腾。他生气了,他的怒火隐忍着比爆发出来更让人恐惧。寒蕊在心里一遍一遍地说着,就当不知道他生气了,就当这茶不是我泼的,就当,一切的一切都没有发生!手指发着抖,她不敢皱眉头,凑在跟前,很认真很认真地,把自己全部投入进去,擦、擦、擦,专心致志地擦,什么都不要去想!因为自己的鲁莽,还是要出状况,如今,她已不知道要怎样才能平息平川的怒火,挽回一切。只能把自己当成一只鸵鸟,把头埋进沙堆里,当外界什么都不存在。
她的脸贴过来,近得只有一寸的距离,他可以清晰地看见她脸上细腻的皮肤,她没有施多少粉和胭脂,所以她身上那特有的香味,很纯粹,没有夹杂一丝异味,就这样不由分说地钻进了他的鼻子,让他心底深处的思恋一点点的挖掘出来。
这该死的香味——
他忽然感到自己的身体出现了细微的变化,下月复不可抑制地涌起了***,让她脸颊的线条在他眼前变得更加的甜美和诱惑。他冲动地,一把握住了她的手,他要抱抱她,抱自己心爱的女人,抱自己的妻……
她惊惧地抬起头来,眼睛里的戒备,和着苍白的脸,陡然间让他醒过神来。
她的眼睛啊,她的眼睛,象小鹿一般惊恐,象兔子一般张皇,却没有爱,没有对他一丝一毫的爱了——
可是,他还记得,那眼里,曾经的深情款款,那让他感动和迷失的爱啊,再也没有了……
那么深的爱,怎么会消失的?都是因为我吗?因为我——
心一刺,刹那间,尖锐的痛袭来。平川黯然地松开手,低声道:“没事了,你回去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