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她的手拢在自己的两个手掌中,紧紧地握住:“我就想,你那么爱我,一定是来接我的……以前我很讨厌红色,因为红色,总是让我想起战场上的血,可是从那天起,我就觉得,红色真的很漂亮,不但显得暖洋洋的,而且又喜气。真的,你穿红色,很美,要是还那么甜甜地笑,想叫人不动心都难……”
“我是很虚伪,打你一耳光,貌似为了大家的安危,其实,更多的,是出于恼怒,你是爱我的,怎么可以为北良殉节?我宁可看你无动于衷,因为我还想,做你的唯一。”他俯去,轻轻地亲了一下她的额头:“你就是这样,让人又恨又爱,不爱你的时候,你贴过来,要你爱的时候,你又跑掉……”
“那时候,我就想,总有一天,我还要娶你的,也要你穿着红红的嫁衣,望着我那样甜甜的笑……”他笑着,用指月复摩挲着她的唇:“所以,在朝堂之上,我说要娶你。不是什么大义,也不是什么忠君,我只是觉得,这是一个机会,失去了,就再也不会有。我不能让你去和亲,因为,我不能没有你。”
“可是你为什么,又要自己揭盖头?嬷嬷们没有告诉你,要想白头偕老,就不能自己揭盖头……”他幽幽地叹了口气:“你以为,我还会象第一次,用不揭盖头来羞辱你么?你知不知道,我等了多久,才等到这正房的灯亮起来,可以透过书房的窗户,看你的身影在屋里走动……你终于回来了。”
他轻轻地俯身下去,抱紧了她:“一不过三,这是我第三次娶你,我对自己说,这一定是最后一次,从此以后,我再也不会让你离开……”
“将军,”红玉默默地把茶递过来:“没有用的,你天天都来说以前的事,这么久了,公主根本没有什么反应,你老是这么说,除了自己难过,还能怎样呢……”
“这样很好,以前我看到她说不出的话,现在有很多时间跟她说,可以细细的说,”平川看看寒蕊,轻声道:“不管她听不听得进去,我都要说的,这本来就是我一直想跟她说的话。她现在,再也不会撇开我,不会发脾气,不会堵我的话了,安安静静的,也不拒绝我抱她……已经很好了……”
红玉黯然道:“这些话,你现在才说,是不是太迟了……”
平川默然道:“只要她还留在我身边,我就别无所求了。”
“御医说,可能是失心疯,”红玉说:“找到药根,或许就好了。”
“你不是去过归真寺了,明哲大师怎么说的?”平川问道:“去殿上求的药签服了几帖了?有没有说服几帖见效?”病急也只能乱投医了。
红玉摇摇头,说:“明哲大师根本就没让我求药签,只告诉了我一个药引,说是找到了根,公主的病自然会好。”
“什么药引?”平川好奇地问。
红玉从怀里掏出一张信笺,递过来:“我捉模好几天,还是没弄懂。”
平川展开一看,只写着一行字: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欲知来世果,今生作者是。
看不懂啊,哪天得亲自去问问明哲大师。他皱皱眉头:“他有没有说,药根是什么?”
红玉说:“大师没说,只讲,药根就在我们家里。”
平川更纳闷了,他喃喃道:“那就吩咐下去,大家都来想想,找找看……”一边说着,一边就出门唤管家去了。
红玉轻轻地掩上门,收拾起茶杯来,却没留心床上,寒蕊已经轻轻地朝里侧头去,眼角,小河一样的淌着泪,枕上已经湿了大块。
平川执了信笺,到了书房。翻看着,苦思冥想好一阵子,仍旧不得要领。一转念又想起药根,竟然在自己家里?!究竟在哪里,又是什么呢?家里那些稀罕物和古董,是否就有一个是药引?平川正在心里盘算着,书房的门响了。
进来的是红玉:“将军,今儿怎么御医又来了?不是说好了,不用来了吗?”
“哦,”平川说:“忘了告诉你了,是今天早朝后皇上问起寒蕊的病,说不能停药,御医还得来。”
红玉点点头,将托盘放下:“替你沏了杯新茶。”
“好。”平川伸手去接,一抬手,正好红玉送过来,迎手一碰,茶水就洒了。眼看着水顺着桌沿流进了抽屉,平川急了,一把抽开屉子,抓起锦盒,只留心盒子有没有沾湿,一下子碰到扣搭,只听“哗啦”一声,一串黄铜的链子连着吊坠掉出来……
“这是什么东西?”红玉把链子抓到了手里,提起来,看看,问道:“你爹的?祖传的?”
“别人送的……”平川一边说着,一边紧张地注视着红玉的手,她的手,就快挨到吊坠了。平川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难道,红玉也能打开吊坠?那胖和尚明悟的话,到底是真还是假?
就在平川紧张的瞬间,红玉的手已经在抠吊坠了,看得出,她用了很大的力气,没打开,尔后又反复仔细地看过,研究片刻,再开,还是无果。她抬起头来,好奇地问:“这吊坠可以打开不?里面有什么?”
平川的心里松了一口长气,他说:“我也从来没有打开过,不过,寒蕊能打开。”
红玉一下瞪大了眼睛。
“或许,它就是药根。”平川默默地抽过了链子,低声道:“去请明哲大师过来一趟。”
红玉扶着寒蕊半躺着,明哲缓缓地靠近床边。
“寒蕊……”平川轻声唤道:“你看看,这是什么?”抬起手,定缘扣带着黄铜厚实的黑黄光泽垂下来。
寒蕊愣愣地抬起眼皮,呆滞的眼光缓缓地停在定缘扣上。
“你打开看看……”平川轻轻地提起了她的手,手,无力而倔强地垂着,在平川的牵引下,靠过去,微微一碰,只听“蹭”的一声轻响,定缘扣弹开了!
因为突然,她手一缩,似乎受了惊吓,眼皮轻轻一眨,复睁开,看着那打开的定缘扣,露出惊异的神色。吊坠内里正面,朝着寒蕊的,正是一枝梅花,斜斜的枝条上,不多不少,正好三朵花,一朵怒放,一朵半开,一朵含苞。
这东西她见过的,在书房里,在平川手上,她见过,只是,没有细看。
细细一看,竟是如此的熟悉,仿佛自己几生几世的物件,遗落许久,但脑海中,还有依稀的印象。她略微一愣神,忽自己伸了手过去,将吊坠轻轻一拨,坠里内面左边,赫然一个心字!
眼光一到,那心字忽然一跃,金光一闪而过,她一下瞪大了眼,怀疑自己看错了,定神再去看时,却不过是个雕刻的心字,并无异样。
她皱皱眉,纳闷。
心?心心?我的名字……
三朵梅花!三个花心,不就是蕊?
这难道,真是我的东西?
她眨眨眼,觉得好生迷惘。
“寒蕊……”平川见她眼睛里透出了神采,克制着兴奋,饱含着希望,试着叫一声。
“啊?”她懵懂地,转过头来,看见平川,愕然地眨着眼睛,仿佛在问,怎么了?
“你好了!”平川惊喜地叫起来,他激动地抓住了她的胳膊。她却如梦初醒般,怔怔地,把眼光移向别处,从室内兜了个圈,默默地,停在了明哲的身上。
“大师,我做了个好长的梦……”寒蕊如同梦呓般地说道。
“真若梦,幻如真,上天要你醒着,自然有上天的理由。”明哲徐徐走近,伸出食指和中指,并拢了,轻点寒蕊的额头正中,低声道:“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欲知来世果,今生作者是。循环往复,生生不断,未能断尽烦惑,也难出离生死。生即是死,死即是生,只种善根,不问佛果。”
寒蕊闻言泪下:“大师,我为何,还是放不下?”
“你含痴带怨,贪情生嗔,怎会不累?人间六欲七情,***初起似黄连,终结如苦胆,清心者寡欲,淡泊者无求,提起在一念之间,放下,亦在一念之间。”明哲幽声道:“公主,皇宫之富贵,也是虚名,一生多忧苦,乃是实事,生而有命,莫要强求。”
寒蕊仍是悲伤地望着明哲,眼底,还是那一样,厚重的忧郁,散不开。
平川默默地握紧了手中的定缘扣。
明悟和尚的话都应验了。
明悟说过,定缘扣之所以叫定缘扣,是因为它同时属于带着它的男人,但必须由它真正的主人另一个女人打开,一男一女,缺一不可。而且,这个男人必须要碰到,并且爱上它的女主人,它才能被打开。
是的,他爱上了寒蕊,定缘扣打开了。
可是,明悟还说过,“从它属于你的这一刻开始,你的生命,就属于它真正的女主人了,你将失去你生命中所有的快乐,因为你的快乐,都将属于它的女主人,取决于她。除非,她也能象你爱她一样的爱你。否则,你永远都不会有快乐。”
是的,他用生命和快乐交换了定缘扣,在确定寒蕊是否还爱着他之前,他永远都得不到快乐。
平川轻轻地叹了口气。
当年,明悟的定缘扣,想送的人,本不是他,该是北良,可是他瞧见了,非要。他至今,还记得北良索要不成时,不甘心而又可怜巴巴的那句话“如果你哪一天不喜欢了,就让给我吧……”
怪不得佛祖说,缘分,可遇而不可求……
平川在心底轻声道,对不起,北良,我还是不能还给你。这该是我和寒蕊唯一可以证明前生今世有联系的东西了,我不能放弃,因为,舍不得。
我爱她,不会比你少一分一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