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胡子道:“师弟,等我等了很久了吧?”
张角撕去黑衣,身穿玄色道服,胸口印着一个八卦图,他左右双手各印阴阳面,手里结印,口里念念有词,他甫一见是费长房,就知道今日免不了一场大战,一出手,就祭起自己的绝学——玄道功:“天地定位,山泽通气,雷风相薄,水火不相射;八卦相错,数往者顺,知来者逆!”
红胡子道:“一别这么多年,不知道你的玄道功有多少火候了?”他顾自巍然不动。
吕布从师以来还没见过张角如此认真过,心想这个师父称为师兄的红胡子难道真这么厉害?但看到刚才轻而易举就干掉了红胡子的费长房,竟然自己连他的真实相貌都没看清,觉得更加不可思议。
张角大喝:“费长房!你为了搜集《太平青领书》,到底害了多少人,欺骗了多少鬼?这笔帐我今天就要跟你清算清楚!”
费长房冷冷笑道:“叫我名字了?看样子你再不把我这个师兄放在眼里了!也别怪老夫不客气!你的目的其实跟我一样,还装出一副救人水火的伪善面容,假君子还不如我这个真小人!”
张角气炸了肺,他毕竟不敢怠慢,双掌一合,就祭起火系最高功力“火天大有”。
身上串出熊熊白火,周围的雪水纷纷气化,顿时周围变得雾蒙蒙。强如吕布也不禁倒退几步,这些白火不是凡间之火,被白火碰到,即使鬼魂也会从此烟消云散。
张角的道服随火飘舞,却一点没有烧焦的痕迹。他一步步朝前走去,费长房道:“八卦六十四象里你还学会了这一招啊。”
吕布问身旁的张宝:“为什么师父走过,树都没烧起来呢?”
张宝道:“火天大有我也从未见过,是师父所学最高的绝学,传说白火漫过,只会烧杀物体的内部,外部却会丝毫无损。”
吕布道:“对,用这招,把那怪物身体里的恶鬼揪出来!”
张角一声清啸,腾空而起。费长房嘿嘿冷笑道:“张角啊张角,难道你忘了师父当年的话了吗?”
二十年前,河北巨鹿的一个小村庄,一个落魄的道士昏死在村里的树下。嬉戏的小孩子纷纷用石头砸他,道士坐起身来,手画一圈,一只手没入了树中,孩童都称奇,于是就不用石子砸他,要他再变戏法给他们看,道士要小孩拿来饭菜做交换,一个眼睛大大的小孩非常羡慕道士的戏法,从家里偷来晚上的饭菜给道士吃,道士吃完,一抹嘴道:“小子,你叫什么名字?”小孩子都把他当偶像看待,自然很自豪地说:“我叫张角!你教教我好不好?”
原来这道士就是费长房,他入山师从壶公,壶公是当年鬼谷子的嫡传弟子,费长房在壶公处习得通灵的本领,又习得缩地术,因此常常半夜入室奸婬妇女,被人处处追打,好在他会缩地术,转眼就可以逃走,后来他就从阴间唤来野鬼,为他“护法”,并发放符咒给孤魂野鬼,让他们能在白天出来活动,并答应他们,只要替他办事,就让他们轮回投胎。孤魂野鬼听了自然十分欢喜,就围绕在费长房的周围,无恶不作。壶公得知此事,将费长房赶出师门,从此不准他再提他壶公的名号。费长房不满足就学得壶公的这么一点皮毛,就打起了歪脑筋,他故作不愿意,打了个呵欠,睡着了。张角摇摇他的衣襟,道:“你教教我好不好?我给你叩头!”费长房睁开一只眼睛,道:“古来拜师不是这么容易的,你要我教你,需得帮我办件事!”张角听他肯教他了,非常欢喜,道:“不论什么事,我都答应你!”
这年张角才刚八岁。求道的愿望让他跟着费长房不辞而别,离开了他的家乡,离开了他的亲人,走上一条不归路。
这日,二人来到一座大山,名曰首阳山,费长房指了指道:“翻过这座山,再走两日就到了。”张角道:“师父,你什么时候才教我啊,到底要我做什么事啊?我好饿.”
费长房道:“这座山上有高人,也有仙兽。在这里我的缩地术都使不出来了。小孩子不用多问,到了那边自然会知道。”他从前经过此山时都是绕着走的,这次心里着急,盘算着让张角去盗取壶公的天书,希望早日能够成功,索性就往首阳山走了。
“你烦不烦?山上就有东西吃了!”费长房打心眼里对这个叫张角的小孩很反感,不光是他长的奇怪,还因为这个小孩眼里流露出来强烈的求知**让他难受。他像个无底洞,好像你给他再多东西他都能一一吞下。
两人沿着山迤逦而行,首阳山雄如泰山,远处的云气飘得很快,穿过山峰,云气被撕裂开,仿佛山峰的尖角把云气剖开,云气飘过山峰,又合而为一,张角看得都呆了,弯弯曲曲走过半山腰,一片金色的阳光洒下来,照射在对面的绝崖峭壁上,印出云的影子。
费长房挥了挥拂尘,道:“快走,等太阳下山了,就麻烦了。看什么看?”
张角道:“如果有一天我能像云一样就好了。”
“臭小子还真会异想天开!”
两人同时一惊,在这个一点声音都没有的山道上,树林里突然传出一个声音。
费长房警觉起来,照他的修为,方圆百米之内的一草一动应该可以感知的清清楚楚,想不到凭空传出一个人声,除了吓了他一跳外,还让他清楚这个声音的来源的修为远比他来的高。
树林里跳出一个小孩,戴着一个面具,光光的脑袋反射刺眼的太阳光,他拉拉肚兜,从面具后面拿出一根棒棒糖,跳着拍起手来:“好玩好玩,一个道士一个小娃!这里竟然也有人来!”
张角不服气道:“你不也是个小毛孩吗?”
费长房仔细一看,这小孩的声音脆如铃当,但脸上戴的面具着实恐怖,五官一塌糊涂乱堆在一起,似乎是漫不经心画上去的,让人没有集中精神去看他面具上的脸。
费长房在看他面具的同时,心里咯噔一下,他也说不出什么原因,只是感到对方强大的压迫感逼来,这种压迫感连自己的师父也比不上。他不知道对方是何方神圣,不敢怠慢,祭起鬼符,狂风骤起,张角只见眼前的空间突然扭曲起来,然后扭曲固定不动了,他看到了一个人形,惊讶的“啊”地叫了出来。
费长房瞟了一眼,不解道:“这小子竟然看得到,果然是与众不同。”
想不到面具小孩哈哈大笑,道:“想不到世间还有人懂得招鬼术,呵呵……”声音还在,也没见他怎么动,突然出现在了费长房身后,还没等费长房反应过来,他将棒棒糖的另一头插入了费长房的肛门。
费长房痛得蹦了起来,这一瞬间的身形移动,已经让半空中的费长房感到心寒,又在这么一瞬准确地插入他的肛门,可以说对方的功夫非常了得。
“哈哈,长尾巴啦!长尾巴啦!”面具小孩拉起张角的手又唱又跳。张角觉得这个小孩虽然看起来奇怪,但是很好玩,也很可爱,他也哈哈笑了起来。
费长房恼羞成怒,口中念咒,鬼魂从地面飘起来,沙土不断滑落下来,张角只看见两只绿色的眼睛,异常恐怖。
面具小孩全然不理会,从身上又掏出一根,道:“好久没这么开心了,接下来插哪里呢?”
对费长房来说,接下来的一幕令他更不可思议,他只觉得眼前什么东西闪过,背后有人拍他的肩膀,他猛一回头:鬼魂朝他大张着嘴,猩红的舌头挂下来,眼眶里的绿眼弹了出来。“哇!——”费长房吓得跌倒在地,裤子湿了一片。鬼魂发出那个面具小孩的声音:“哈哈哈,笨蛋笨蛋!你太好玩啦!”费长房完全吓傻了,他只知道命令鬼魂去附活人的身,想不到今天鬼魂竟然被这个戴面具的小孩附了身,他张大口,一句话都说不出。张角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道:“哇,你真帅啊!”
鬼魂消散,张角眼前多了根棒棒糖,面具小孩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出现在张角身旁,道:“你来陪我你来陪我!我就教你!”
张角听说只要陪他就肯教他这么神奇的功夫,自然很开心,拉着他的手道:“好啊好啊,我陪你我陪你,你答应要教我啊!”
“当然,不信拉勾,拉勾!”
两人拉了勾,面具小孩拉着张角的手道:“走,跟我回家!”他又回过头,看看坐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费长房道:“你很好玩,也来陪我玩吧!”
费长房好不容易恢复了自己的思想,他也被刚才发生的一切震慑住了,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他还从没看到过比他师父更强的人,何况眼前还是个小孩,不过对方好像爱玩,也没什么坏心,他自言自语道:“妈的,不管他是谁,去了再说。”他甩了甩湿掉的道服,走了几步,感觉双腿都已经发软,一高一低地跟着两个孩子赶了上去。
面具小孩带着二人沿着山路走,此时太阳已经完全隐没,天边还留着最后一抹彩霞。
三人走了一个时辰,来到一块空地,山崖像被劈过,平得像面镜子,三人走过,山崖上竟然倒映出三个长长的影子。沿着峭壁转过弯,出现了一片更大的空地,地上画着太极阴阳八卦图,山里的小溪从八卦中间一分而过,溪水中不时跳出一些小鱼。
“到了。”面具小孩坐下来,双掌一搓,棒棒糖上点着了一团赤火。他单掌在地上轻轻一拍,溪水中的鱼都震了上来,他伸手一点,赤火的棒穿过其中一条鱼,他另一手接过鱼,已经烤熟,远处的果树上这才掉落几个果子。
这几个动作一气呵成,张角跟费长房都看呆了。面具小孩如法炮制,不多时,丰盛的晚餐已经准备好了。
张角从远处把青果子一个一个搬过来,三人喀吃喀吃就吃了起来。费长房也饿坏了,拼命的吞了几个果子,肚子稍微安静了些,他这才发现面具小孩正呆呆看着他,他没好气道:“小鬼,看什么看?”没想到话音刚落,鼻子里已经插进了两个木棒,嘴巴被一双手拉开,面具小孩松开手,“啪”一声,嘴巴被拉开的皮打在了一起,痛的费长房直掉眼泪,面具小孩又回到了原位,捧着肚子,蹬着双脚,笑得人仰马翻。费长房扑通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小祖宗,别再耍我了,我费长房认输啦,你到底要干什么?我费长房身上一分钱也没有啊!”
面具小孩道:“祖宗倒是真的,不过我倒不小了,你应该叫我老祖宗!看你挺好玩的,就收你做徒弟吧,这个小朋友,你是小费的弟弟吧,我一并把你收了吧。”
面具小孩说的话费长房是一句都没想到,他面有难色道:“可是我费长房已经是壶公的弟子了啊,这
样另投师门,不太好吧?”
面具小孩摆摆手道:“没关系没关系,壶公这小子当年还不是病急乱投医,又拜在鬼谷子门下,鬼谷子都没有嫌他,这种礼数道义都是世人人为定出来的,我们这些山外之人不必理会这个,我看你挺可爱,才收你为徒,壶公要有意见我跟他说去,再说,你不是被壶公逐出师门了吗?想骗我小孩子?”
费长房没想到这个说话颠来倒去前后矛盾的小孩竟然叫他敬畏的师父叫“壶公这小子”,而且对壶公这么清楚,连被逐出师门都知道,他这才服服帖帖,心想是彻底栽在这小孩手里了,他又想,拜小孩为师,说不定真的可以学到什么玄术,那比壶公的那些破书要强上好几百倍,反正只要张角这小子不说出去,也没人知道他费长房拜一个小孩为师,也不会骂他另投师门,于是恭恭敬敬的叩了三个响头道:“师父在上,弟子给你叩头了!”
面具小孩哈哈一笑,道:“好玩好玩,你干吗头撞地上啊,痛不痛啊?既然你这么不怕痛,以后每天都让我踢你三百下!”
费长房模模脑袋,嘻嘻笑道:“叩头比较流行,人跟人初次见面一般都是这样。”
“真的?徒弟好!”面具小孩说完也跪下去“嘭嘭嘭”叩了三个响头。
张角也小,根本不知道这是费长房的把戏,也恭恭敬敬的给他们两个各叩了三个响头。
岁月如流水,涓涓细流汇入大川,时刻不停,十年的时间转瞬即逝。张角已经是十八岁的小伙子了,费长房则变的更加清瘦,双眼不时发出冷俊的光芒。
这天张角在太极八卦图上静坐了十二个时辰,坎位太阴,太阳渐渐落山,天边拉出一片星辰,张角口吐白雾,清啸一声,倏忽,身随影转,转到南方离位。他刚要将白天积聚的太阳之气聚集抵抗夜晚的太阴之气,一只全身通红的小猿猴从树枝里蹦下来,落在他面前,张角衣角一拂,猿猴一个筋斗正好飘在他的身旁,好像有默契一般。猿猴伸出手来,手上托着一个鲜桃,张角道:“说了多少次了,我练功的时候不要过来,很危险的……”他伸手挠挠猿猴的胳肢窝,猿猴痒得嘻嘻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张角道:“谢谢啦。”看见猿猴手指着远方,又道:“不用了,够吃啦。哈哈,快回去吧。”猿猴点点头,张角手一推,刚好将猿猴推到树上,猿猴跳了几下,消失在树丛中。这只猿猴是张角幼年在山谷里练功时救下来的。八年前,张角刚刚开始在瀑布下学习坎位,一只猿猴从瀑布上掉下,张角来不及撤功,将他救下,结果自己差点出了岔,从此猿猴就跟他成了好朋友,每次张角在练功的时候,猿猴就负责给他送吃的,随着张角神功练得越来越高深,他吃的东西也越来越少,有时候一昼一夜可以滴水不进,也因此,张角的神功也精进地特别迅猛。
张角在离位端坐到第二天正午,他感觉外界阳极阴生,于是也随着外界变化,提升自己体内的阴气,没想到,体内阳气却越来越盛,在这种控制体内阴阳气的练习中,最首要的是根据外界变化而变化,这样来辅助自己练习,如果体内阴阳气调节不及时,身体可能会吃不消内外不一致的压力。张角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眼看两日两夜的练习到了最后关头,却不知道怎么回事出了岔子,他收回护身球,把全部的真如都用来提升自己的阴气,压制阳气,可是体内的阳气却越来越膨胀,像要随时炸裂开来,这种痛楚也只有他自己感受得到。
张角不知道,在他身旁已经出现了一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多年没见的面具小孩。张角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身上的道服已经被汗水浸透,身上的肌肉不停颤动,神情痛苦至极。其实这时候张角全身已经像撕裂般的疼痛,可是却睁不开眼,也喊不出声,头脑中的意识也渐渐模糊,体内的阴阳气互相激荡,刚柔相摩,像一个战场,混乱、血腥。
面具小孩看了会,手指一勾,从溪里隔空引来一滴水,在他指尖转悠,他嘿嘿一笑,手指点住张角额头,张角只感觉汪洋大海扑面而来,体内的阳火瞬间扑灭,意识在清凉的海面上漂浮,舒服得要申吟出来了。
张角睁开双眼,发现自己身上冒着蔼蔼的水蒸气,他扑通跪倒在地,道:“谢谢师父救我!”面具小孩笑得趴在地上,道:“哈哈,你还谢我,你还谢我!真好玩,我扇一扇,就把你身体里的火扇着了,哈哈,你真没用,我再用水浇灭了,你说好不好玩?”
张角听了瞠目结舌,自己痛苦的差点死去,没想到全是师父的恶作剧。他转念一想,自己学了十年,但是跟师父的差距还是十万八千里,师父只教导了他们两年,就不见了,他们就自己在那边练习,又过了几年,费长房耐不住寂寞,顾自走了,想不到今天面具小孩突然出现在他面前,还跟他开生死玩笑,让他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面具小孩道:“你十年就可以把离坎两门学了个**不离十,不错不错!可以跟我玩玩了。十年之中你有什么感想?”
张角道:“易理高深,师父刚才试验我的功力,看样子我还没到火候。”
面具小孩道:“今天我来是跟你说再见的。”
“什么?师父是什么意思?”
面具小孩忽地用手往地上一抓,蹦出个费长房来。一脚将他踢倒在地。
张角吓了一跳,不知道费长房从哪里冒出来的。
面具小孩踢得费长房满地滚,道:“叫你跟我回来,走得这么慢,现在才到。”
踢完了,面具小孩又扑通跪倒,给二人叩头,张角忙“咚咚咚”一阵猛磕,费长房以为师父要教训他了,也跪在地上磕头。面具小孩哈哈笑道:“来这里玩一趟,我也玩够了,今天要走啦。”
费长房道:“师父,您老人家要到哪里去啊?”
面具小孩道:“当然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啊。”
张角犹豫了半晌,道:“请师父最后给我们点拨点拨。”
费长房道:“我想看看你的脸。”
面具小孩道:“哈哈,乖徒弟,你的离功阳气过盛,聚到顶点时绝对不能超过三分钟,否则阳极阴来,以你现在的修为还不能控制,会……死得很惨的。你专修离坎,你师兄专修兑巽,不要修其他的,八卦太极不是凡人能够修全的,否则会堕入三恶道,没人救得了你们。”
他停了停,摘掉面具,脸上发出白光,二人被晃了晃眼,然后看见远处一个长着四条腿浑身火红的圆球,一闪而过。
“他,他是帝江!!!”费长房说话的声音都发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