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青葱色的。
风,如刀锋般刮过。
黑色的大地静静躺着,沃土千里,偶尔有几头老牛匍匐在黑土地中间的稻草垛上,安静的注视着远方,耳朵扑楞着,一旁的老翁一言不发,扑扑地抽着烟。
时值十一月,从昨晚下了一场大雪之后,天气变得冰凉透骨,虽然旭日东升,照射得这片大地一览无遗,但太阳光照在身上没有一丝温暖的感觉。
几匹黑色的战马停在稻草垛边,那老牛警觉地伸长了脖子。
“老伯,我们是路过此地的路人,想讨一碗水喝。”
老翁见来者全身包裹得严实,一张红润的脸庞挂着友善的笑容——还是个女娃子。她肩膀上停着一只肥鸟,也穿着厚厚的“衣服”。老翁呵呵笑了起来,点点头道:“好,你们这里坐会。”他猛抽了几口,发出“吧嗒吧嗒”的声音,放下烟杆,负着双手便往稻草垛不远处的茅屋走去。
“云儿,你们下来休息一会吧。”
“美幽姐姐,还是你行!”赵云从马背上翻下,那马呼出一口粗气,便趴在地上,看来累得够呛。
鹿厌、桑哈、浪天都来到稻草垛,那老牛受了惊吓,猛的站起,鼻中呼呼喘气。
罗罗鸟“昂昂昂”叫了几声,飞到老牛背脊上,道:“这里才暖和!”那老牛不知何故,再也不怕,慢慢又趴下来,摇动着尾巴。
“他喜欢我!”罗罗鸟开始得意起来。
众人在稻草垛上坐下,享受着大好的阳光。
木鱼捧了一些草,让战马们饱食一顿。
不久老翁便提着一个热腾腾的水壶过来,后面还跟着一个小女孩,手中捧着一盆食物。
“来,来,老伴身子有疾,不能招呼各位客人,这是本地的地瓜,诸位小友饱饱肚子吧……”他又看到了罗罗鸟,不禁一愣。罗罗鸟皱起眉头,冲着老翁昂昂大叫,道:“干嘛,没见过这么帅的鸟吗?”
老翁与小女孩大惊,差点没将手中的食物打翻,桑哈忙接过食物,笑道:“老伯别怕,这鸟疯疯癫癫,别跟他一般见识!”话未说完,罗罗鸟扑楞着翅膀便来啄桑哈,追着他满地跑。老翁与小女孩一愣,随即哈哈大笑,道:“没想到这鸟儿还会讲话。”
美幽道:“老伯莫怕,他们打闹惯了。”
桑哈扮着鬼脸,道:“有本事你追上我啊!”罗罗鸟大怒,桑哈跑得更快,突然一头撞到什么东西,抬头一看,鹿厌正挡在身前,不知何时戴上的面具正冷冷盯着他。
鹿厌一把夺去桑哈手中的食物,道:“你们俩再疯疯癫癫,小心我把你们的脑袋拧下来!”
罗罗鸟停在桑哈肩膀,朝他挤挤眼,桑哈轻轻对罗罗鸟道:“这家伙很凶的,惹不起,什么时候把他甩掉就可以了,他是路盲!”罗罗鸟听罢,“咯咯咯”笑了起来,鹿厌将食物放在地上,突然转身朝桑哈冲来,道:“你以为我没听见,看我不杀了你!”
桑哈与罗罗鸟大叫一声,往远处逃去。
众人大笑。
赵云咬着热乎乎的地瓜,道:“老伯,这里人烟可真是稀少啊,我们走了两天两夜,才遇到你这一户人家。”
老翁搂着小女孩,道:“是啊,前年这里还是个村子,但瘟疫流行,死了不少人,许多人都怕死,搬走了。只有我这副老骨头走不动了,索性便赖在这里,想不到安然无恙。只是我这孙女儿,他父亲走后,杳无音信。”
见众人好奇,老翁将孙女支开,悄声道:“他父亲几年前被征兵的抓走了,听说前几天乌丸国都大乱,发生了战争,想必他也凶多吉少了。”老翁神情有些恍若隔世。
“你们是乌丸人?”赵云奇道。
老翁道:“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人,自从乌丸人统治这里后,我们便成了乌丸人,说不定以前祖宗还是匈奴人。唉,说不清了。”
美幽道:“老伯,看你年纪,也不小了。”
老翁伸出两根手指,道:“八十啦!”
赵云道:“老伯高寿啊!”
老翁摇摇头道:“什么高寿啊,我年纪还算小的!这一带要算高寿的,应该是那边的二老。”他指着远处的山脉,道,“那边有座野王山,上面住着二老,从我还是女圭女圭的时候,就听我太爷爷说起过他们的事,那时我的太爷爷已经一百多岁了,他当时与我讲的,就与我现在跟你们讲的一样,他也是听他太爷爷讲的。”
赵云惊道:“那这二老,该有几百岁了吧!”
老翁摇摇头,道:“不知道,谁也不知道他们几岁,我一辈子住在这里,就连他们的面都没见过,我年轻的时候,曾经上过山,但奇怪的事情发生了,不仅我的手脚不听使唤,连路我都不认得了。越走越怕的我,只好乱冲乱撞,希望能够找到下山的路,没想到我脚下一滑,掉落山崖。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家里的床上了,家里人告诉我,他们就在这里找到我的。奇怪奇怪!”
赵云道:“看来那座山上定有高人居住!”
老翁道:“我看这多半是神话,不过这么多年,二老的传说一直流传着,但谁都没见过他们。”
美幽似乎想起了什么,道:“汉光武帝,汉光武帝……”
“什么?”赵云奇道,美幽拍拍脑袋,道:“我想起来了,当年汉光武帝刘秀,曾经遭过暗杀,据说暗杀他有两个人,而且他们就叫‘野王二老’!老伯,这座山便是野王山?你肯定?”
老翁点点头,道:“那自然是了,这里每个人都知道!”
赵云道:“看来这二老定是刺杀刘秀的刺客无疑!”
此时鹿厌早将桑哈与罗罗鸟逮住,正带回草垛,听到赵云的话,奇道:“刺客?”
赵云指着鹿厌,对老翁道:“这位也是刺客!”
美幽道:“对了,鹿厌,你听说过野王二老吗?”
“野王二老?是谁?”鹿厌显然从未听说过这个名号。
桑哈讥笑道:“还亏你搜集情报的,连野王……什么的名号都没听说过!鄙视你!”
美幽道:“这二人便是暗杀光武帝刘秀的刺客!”
鹿厌笑道:“光武帝距今百多年了,那时的刺客我如何知道!”
“他们还活着。”赵云指着远处的山脉,道:“他们就住在那座野王山上!”
鹿厌沉默起来,喃喃道:“野王二老?”
赵云笑道:“说不定他们知道刺客套装的下落!”
鹿厌放开桑哈和罗罗鸟,兴奋道:“啊,赵云,我们赶快走吧!”
桑哈没好奇地咬开地瓜,大嚼起来:“大爷没吃饱喝足,谁也别想走!”他捧起大碗,咕噜咕噜喝着热汤,“扑”一声悉数吐了出来,扇着舌头叫道:“烫、烫……妈呀,烫死我了!”
老翁与小女孩被他逗乐,哈哈大笑起来。
赵云笑道:“我也正有此意!”
怀揣着老翁相送的几个地瓜,赵云一行人继续上路,径直往野王山奔去。
奔驰了半日,野王山还很远。众人停下休息。桑哈与鹿厌继续打闹,赵云忽然道:“乌丸那一战,我还有许多疑问未解。那伐苏米多到哪里去了?”
美幽补充道:“还有大将军檀石槐,他后来便一直没有出现!”
浪天也道:“还有楼乾。”
赵云道:“被尺郭打晕后,就不见了楼乾踪影。还有,从我到赤山见到伐苏米多,就暗中感觉她是个中间人!”
“什么意思?”众人道。
“蹋顿与她有什么关系,而蹋顿的反叛,就是她挑唆的!”
美幽若有所思道:“有道理,不过她是丘力居的女儿,如何挑唆外人去杀自己父亲呢?这对她来说有什么好处?”
赵云继续道:“假设我的猜想是正确的,即伐苏米多挑唆蹋顿反叛,那么她的目的便是杀了楼乾,让蹋顿攻击国都,然后占领乌丸,然后她能从中取利。”
赵云想了想,又不知她要取什么利。
浪天道:“蹋顿此人我略知一二,从小他给我的印象便是城府很深,能伸能屈,是个不简单的角色,他既有武功,又有计谋,按理说不是寻常匹夫,如何受伐苏米多唆使犯险?再说父王早有意将王位让于他,他又何必如此心急?”
浪天一番话甚有道理,说得众人心服口服。
赵云道:“当初我与蹋顿决斗时,伐苏米多也在他身边,当时听她的口气,蹋顿已经听从她的话了,要蹋顿不要管我,攻取国都才是大事,可见确是她唆使的!”
美幽道:“既然如此,那原因很简单了,伐苏米多对丘力居仇深似海,还有一个原因,便是——她不是丘力居的女儿!”
此言一出,众皆大惊。浪天似乎想起了什么,道:“说起来疑点还真是多,首先,我从未见过伐苏米多的母亲!父王也不许我们问任何关于她的事情。倒是美狄亚,我跟哥哥倒是亲眼看见她被父亲所杀!”
见美幽黯然,浪天知道说错了话,拍拍美幽的肩膀,道:“父王的错,浪天愿意用一生来偿还!”
这句双关语,让美幽不禁面红耳赤,不敢抬头。
赵云道:“大家不要忘记,窃取我们黑色骨甲之人,很可能就是伐苏米多,因为她会用一种香味将人迷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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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此话提醒了众人,鹿厌简单地向美幽、浪天介绍了当日初来乌丸时遇到公孙度的经过。
浪天奇道:“我小时便听说有一个宝物藏在至密之处,只有大祭司与父王二人知道,如何会被一个辽东的客人公孙度偷出来呢?”
赵云托着下巴,道:“看那公孙度,也不是身怀绝技之人,按理说,他确实没那个实力将这东西偷出来。”
美幽道:“看来,便是那大祭司亲手送给公孙度的!”
此话一出,又引得众人惊奇万分,美幽竖起食指,道:“你们仔细想想,如果大祭司想要引起内乱,这是不是最好的办法呢?”
“那他不怕死吗?”赵云道,“他丢了那宝物,丘力居不会杀了他吗?”
美幽突然感觉找到了事情的原委,道:“他武功高强,怎么会怕丘力居?再说那时硝烟已起,丘力居也顾不得杀人。但最重要的是,这个大祭司,一定与伐苏米多有什么关系!”
赵云继续道:“所以他二人勾结起来,共同颠覆乌丸国!”
浪天一拳捶在地上,道:“狗贼,想不到他们潜心多年,取得父王无比的信任,却原来是为了这阴谋!”
美幽道:“那么如果按照这个逻辑推理下去,这二人决不是乌丸人,而且也不仅仅是仇恨丘力居那么简单。如果他们只是仇恨丘力居,完全可以刺杀他后全身而退,何必要苦心积虑这么多年?看来他们背后有一个主谋者,这个主谋者的目的,就是要吞并乌丸!”
美幽几句话,顿时将阴谋揭露得彻底明了,众人惊讶于这背后的阴谋的同时,也惊叹美幽超人的智慧。
“那么他们背后到底是谁在策划这起阴谋呢?”赵云问道。
美幽耸耸肩,道:“他们第一步阴谋已经得逞,会有下一步动作的,到时候我们就知道了!”
众人皆陷入沉思。
鹿厌站起身来,道:“好了,想破脑袋也想不出的,美幽不是说了吗,到时候自然会水落石出的,休息得差不多了,该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