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80年夏。
东海海平面处出现了一艘黑色巨船,随初升旭日劈波斩浪,迤逦往岸边驶来。
离岸边只有一顿饭的距离。
自从进入岸线视野后,黑船上的海贼旗缓缓下降,以免被岸线上的人看到。
黑船上传来炸雷般的欢呼声。
“到家了!”
“那边便是北海城了!”海贼船长朱古力慢慢降下帆,眺望远方,哈哈大笑道:“诸位,别走了吧,跟我一起出海做海贼吧!”
众人大笑,桑哈大惊小怪道:“谁要跟你做海贼!大爷我在海上待得腻味得很,特别想念俺家的大烧饼呢!”
他鼻子耸了耸,捂着肚子申吟起来:“啊呀,不行啦,肚子都叫了,我要吃烧饼!”
众人又哄堂大笑起来。
只有一人默默地坐在船沿,呆呆望着岸边。
此人便是鹿厌,谁都不知道,面具后的那张脸此刻是什么表情。
“船长,谢谢你!多亏你我们才顺利回家了!”浪天望着收起帆的朱古力,想到分别在即,百感交集。
“不如你与我们一起上岸吧,好歹你也是汉人!”美幽拍拍朱古力粗壮的手臂。
朱古力摆手道:“我是海贼,若登上岸,岂不去送死?不去,不去!死也不去!”
“我们给你改头换面,谁知道你是海贼?难道你一辈子都要呆在这艘破船上?”桑哈挖着鼻孔,甚是不屑。
朱古力有些不快,道:“我从小便在这里长大,这艘船是我爷爷一直传下来的,我怎么能离开?再说,从小大家都告诉我,我们的敌人便是岸上的人……除了你们,我的朋友!说实话,在海上的人比较单纯,我没有办法适应岸上人们的勾心斗角……”
朱古力的话虽然有些偏激,但若说没有道理,也不竟然,浪天正要说些什么的时候,朱古力突然哈哈大笑道:“哈哈哈,马上要分别了,恭喜你们回到故乡!若没有你们,我也无法从倭国逃离!你们千万不要感谢我,我也不会感谢你们,因为我们两清了,这就是海贼的处事原则,哈哈哈哈……从今往后,我不会想你们的,你们也千万别不要想念我……该死,眼睛怎么……”他擦擦眼睛,道:“该死的,你们这些小家伙,放心地去吧,我朱古力是男子汉大丈夫,绝对不会被感情羁绊的,我怎么会哭呢?哈哈哈……该死,现在的海风中怎么有沙?刺得我眼睛好难受……你们也感觉到了吧?呵呵,你们的眼睛也红了!回去看郎中吧,我不要紧,海风奈何不了我!……唉,话都说不出了……”
“朱古力船长,我们走了,再靠近海岸,海贼船会被发现的……”听美幽这么说,木鱼驾驶箭鱼三号慢慢行到船沿。
美幽取下一颗水晶珠,剔透的珠中燃烧着小小的火焰,她拉过朱古力的大手,将水晶珠放在他的掌心。
“这是大西国女王送给我们的礼物,是传世万年的珍宝,是大西国的水精,有了它,在这大海之上,你能得到大西国人祝福的力量,永远平安。”
朱古力惊道:“这是大西国女王送给你的,我如何能要?”
美幽淡淡一笑,道:“我们用不着了,海洋对于中原人,永远是陌生的,有了它,你这个海上霸王,可以继续开拓无尽的海洋,这也是你的理想吧?”
朱古力拼命点头,像个小孩,哭得连鼻涕都挂了下来。
“谢谢你!美幽小妹妹,我会的,我会成为最强的……海上霸王……哈哈,这个名字太好了!”
“对了,我有个主意!”桑哈突然打了个响指,道:“朱古力,你想不想要水手?”
见朱古力一愣一愣的,桑哈道:“我有许多小兄弟,若你能收留他们,我想他们一定愿意与你一起探索无尽的海洋!”
朱古力大喜,道:“太好了,他们在哪里?我正求之不得!”
桑哈亦喜道:“你在这里等着,明天我便送他们过来!”
朱古力坐在甲板上,哈哈大笑道:“我太开心了,太好了,有了水手,我便又能在海上驰骋了!”
海贼船抛出巨锚,停止前进。箭鱼三号变为水上形态,载着众人离开了甲板。
“在这里等着,船长!”桑哈挥手,箭鱼三号飞速往北海驶去。
水精……
朱古力端倪着这神奇的水晶珠,贴肉挂在脖子上,望着箭鱼三号渐渐远去,喃喃道:“再见了,我的好兄弟们!”
十二个时辰前。
海底大西国。
“赵云失踪了!!!”女王朵朵瞪大了眼睛,她看见美幽与铃木,强行压下惊骇与担心,道:“这两位是……”
浪天道:“这位便是赵云的姐姐美幽,这位是我们在倭国遇见的孤儿铃木。”
朵朵微微点点头,让开道,做了个“请”的动作,道:“请大家到宫殿说话。”
与其说是宫殿,还不如说是建造了一半的房子,即使如此,也掩盖不了这座新宫殿华丽的光芒。
大西国人正努力重建自己的家园。
“夭夭的神识回到躯体后,东明带着乔乔和夭夭走了,看着他们这对新人终于能够团聚在一起,朵朵打心底里高兴呢!”朵朵面向宫殿走去,无法看见她是什么表情。
众人在宫殿中坐定,浪天将在倭国的一切缓缓道来,虽然他语速平缓,依然听得众人心惊胆寒。
“尸陀林”这个名字引起了朵朵的特别关注。
“你说他叫什么?”朵朵突然打断浪天的话,之前她一直默默地聆听,美幽发现只要讲到关于赵云,她便特别集中精神,虽然她脸部的微妙变化很难察觉,但依然逃不过美幽出自女人本能的细致观察力。
浪天将关于尸陀林的一切又重复了一遍。
朵朵双眉紧锁,平时的雍容平静顷刻间消失殆尽。
好不容易等浪天将经过讲完,朵朵站起身来,道:“大家随我来!”
浪天感觉朵朵有什么东西告诉他们,便紧随她走出殿外。
蓝色的海水柔滑而如凝脂,折射彩色光芒,如梦如幻,美幽不觉惊叹起来,有种突破气泡在水中遨游的冲动。
然而此时的气氛却有些紧张。
朵朵在大旋龟的跟随下,快速向殿后游去。
众人亦踩水跟上。
约莫游了五里,众人来到一处海底火山脚。
朵朵绕了半圈停下,站立的附近是一处凹凸不平的火山岩,呈不规则椭圆形。
“还记得我曾经讲过,大西国人万年前通过海底隧道来到世界的东方,也就是这片大海底下的吗?”朵朵的话让人不由往她身边的火山岩望去。
“这里……便是隧道的入口?”浪天猜测道。
朵朵点点头,道:“正是,这个隧道有个名字,叫归墟,它并非人工开凿,至于从什么年代开始存在,我亦不清楚,就连大西国远古一直保留下来的历史文献中,亦没有相关的记录。”
“那你们是怎么通过隧道来的呢?”桑哈道。
朵朵道:“根据文献记载,大西国自从陆上沉没到海底之后,因为曾受一个可怕力量的诅咒而受到一个巨大的能量圈的保护,以致海水无法入侵。就这样,祖先们在海底生活了百年。然而,当那个诅咒的力量逐渐消失时,沉浸在高度文明中的大西国人才醒悟过来,从贪图享乐不思进取中醒悟过来,当时就有人提出回到陆地,然而那时,大西国人已经适应海洋的生活,身体也发生了变化,无法在陆地上存活。诅咒力量的消减引起了大恐慌,于是领袖们纷纷派出精英在广大的海域范围内找寻避难所,希望能够替代即将毁灭的大西国。但没有人能够再建立一个能量保护圈,终于有一天,精英们找到一个奇异的洞口,那里没有海水,深不可测。但进入洞口探索的族人便再也无法回来,这个神秘的洞口也引起了领袖们的注意,却始终没有人再敢进入那个洞口,祖先们称之为死海之洞。
但几十年的海底探索终归是徒劳的,当诅咒的力量一天一天减弱,人们也越来越绝望,杀人、抢劫……许多大西国人在最后的日子无恶不作,更有一些掠夺了财宝便妄图离开海洋,但没有一个活下来……”
朵朵回忆着文献的记载,继续道:“最后的日子里,绝望的大西国被自己毁灭了,人类遗传下的善良毁灭殆尽,大西国成了人间地狱。但同时,还有一部分地下躲避灾难的大西国领袖,正积极组织最后的力量从地底挖出隧道,目标却是那个死海之洞……也有人反对,但到最后时刻,所有的领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孤注一掷,进入死海之洞,或许还有万分之一生还的可能!于是这些领袖们一边将大西国宝贵的历史文献拯救出来,悉心保存,一边夜以继日地开挖隧道,诅咒的力量越来越弱,保护圈每时每刻都在缩小,房屋、街道因为海水巨大的压力而纷纷倒塌、破碎,人们无处可逃,只有坐在街上等待死亡。
祖先们终于挖通了隧道,出口就在死海之洞附近,一场与死神的竞赛开始了。领袖们组织人员通过隧道纷纷进入死亡之洞,每个领袖都带着一卷完整的文献资料、工艺资料,以便只要一人存活,就能将大西国的文明延续下去!许多大西国人纷纷从隧道奔向死海之洞,但由于隧道过于狭小,还是有许多大西国人与大西国一起毁灭了!……书上记载,十万国人,不及入洞,死于灾难,国都粉碎,殷红一片……”
“这便是你们逃离的死海之洞了?”听了大西国最后的日子,浪天不禁动容。
朵朵道:“对,这死海之洞是生还之洞,不仅没有海水入侵,还让大西国人成为
能在海底生活的人,当祖先从这个洞口出来时,所有入洞的族人都没死。这洞里有种奇怪的力量,后来有祖先试图再从这个洞口进去,每次都被那巨大的力量反弹出来。十年前,海底火山喷发,便将这洞口封死。有一次我来此处,发现了一个祖先们都未发现的秘密……”
朵朵腾身而起,指着洞口上方一个凹陷进去的地方,抹去上面的海草,道:“你们看,这里不是写着洞的名称吗?”
众人腾身而上,顺着朵朵指示的地方望去,不觉惊叫起来——
“归墟”二字上方,赫然刻着一个图像——两个骷髅,十二条手臂,持不同的宝器,手臂相互缠绕。
“尸陀林!”浪天惊骇莫名,这幅图与赵云身上那卷血书上的画的尸陀林形象,完全一样。
“难道,这也是尸陀林的八寒林之一?”桑哈惊道。
所有人的目光转向朵朵,女王摇头道:“我亦不清楚,只是刚才听了你的描绘,感觉与这幅图特别像,便请你们来验证一下。”
“如果真是尸陀林,这个洞便大有名堂了!”浪天托着下巴,道:“这么多年来,这洞一直没发生什么异象吗?”
朵朵摇头道:“这洞是大西国人的救命恩人,是大西国的禁地、神圣之物,一般人不能过来呢。这么多年来,并没有任何异象。”
浪天陷入沉思,桑哈拍拍脑门道:“说不定是尸陀林的人后来刻上去的!其实与这个洞没有任何关系,这只是一个救你们的洞罢了!”
朵朵点点头,道:“也许是我多想了,之所以我会特别关注这个图像,是因为它有时候会出现在我的梦中。”
“什么!?”
“我认为它便是救我们的那个神一般的人物!”朵朵道。
看来,这幅神秘的图像,此刻是无法找到正确的解释了。
众人想破脑袋,也无法猜测尸陀林与这归墟有什么联系。
“或许问问赵云,他知道……”浪天告诉朵朵,赵云被薛荔多占据了**,已经失去了踪迹。
朵朵却十分平静,将那颗重新燃起的水晶珠从脖子上摘下,交给美幽,道:“这个送于你了,它是赵云拯救回来的,大西国的和平不靠它,而是靠……我的子民,这场战争让我领悟到,子民们才是我重建家园的力量,他们才是保佑大西国永远繁衍下去的希望!这颗水晶珠燃烧得多美!你是赵云的姐姐,既然他不在了,便送于你吧!这是水族的宝贝,叫水精。”
美幽接过水精,刚要开口,朵朵笑道:“若我能离开海洋,也想跟着你们到陆地上去看看呢!”
东海之上。
箭鱼三号飞速往北海驶去。
“你们准备去哪里?”几天了,鹿厌终于说出第一句话。
“鹿厌,你……”众人见鹿厌站了起来,欣喜异常。
“鹿厌,我正准备等你恢复过来后,送你个惊喜呢!”驾驶室中的木鱼转过脑袋,道:“铃木,麻烦你到驾驶室来一下。”
刀光闪过,铃木手持三把长剑站在众人面前。
鹿厌向前迈开一步,停止不动,似乎犹豫不决,浪天一眼看见铃木手中的三把长短不一的宝剑,惊道:“木鱼,你何时将獒的宝剑偷来了?”
木鱼笑道:“这本来便是我铸造的,只是进献给秦始皇后,他又将它们送于徐福,这才流传到倭国獒的手里,物归原主了,哈哈哈……”
“可惜与甘露火王战斗的时候,忘了让他将你的记忆恢复了!”桑哈取过其中一剑,爱不释手,“记忆恢复了,木鱼岂不能再铸造出这样的宝剑?”
“甘露火王曾经说过了,就算他死了,我也没办法恢复记忆,从前的肉身也已经化为了灰烬,我现在非常喜欢这副身板呢!”木鱼笑道。
“鹿厌,木鱼将三把宝剑送给你了!”铃木递过三把宝剑。
鹿厌缓缓伸出双手,微微颤抖,几次触碰了又缩回手,最后还是接了过来。
“可惜,我再也无法发挥这些剑的威力了!”鹿厌呆呆盯着三把宝剑。
“你的鱼肠剑呢?”浪天道。
“留在海贼船上了……送给朱古力吧。”鹿厌道。
“木鱼小子,你竟然有本事把獒的宝剑偷来!?”桑哈百思不得其解。
木鱼害羞起来,道:“在国都城外的那晚,大家都被奇怪的力量卷走了,我也到了一个陌生的村庄。还好箭鱼三号与我在一起,我便小心驾驶着在村里探索。后来,我就看见鹿厌……不,是被薛荔多附身的鹿厌,打败了神武天皇与獒,獒死前不愿将宝剑留给薛荔多,便将它们遁入泥土之中,正巧,他藏宝剑的地方正好在箭鱼三号底下,我等战斗结束了,便悄悄挖开地面,果然是这三把宝剑!”
“哈哈哈,看样子这宝剑有灵性,重新回到了主人身边!”桑哈大笑起来,众人亦哈哈大笑。
已经能看见北海的城墙了。
中原,我们终于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