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肠圣太取来冷水,对着他劈头盖脸地浇了下去。
赵华香醒来,无声地申吟着。
丁香竭力哀求:“圣太,求你别再折磨他了!再打他就没命啦!你放过他吧!”
无肠圣太白她一眼:“闭上你的臭嘴!我岂能这样便宜他!你不是也很痛恨他的吗?我帮你出气你不高兴啊?”看他那只手血肉模糊,修长的指节皮开肉绽,她的眼神有些接近疯狂,揪住他头发抬起他脸,干笑几声。
赵华香双目紧闭,气息微弱。
无肠圣太喝问:“怎样?是不是很爽啊?你再不开口,我就让你那只手也残废!”
赵华香无法言语,听凭发落。
无肠圣太阴笑:“好!很好!这儿太凉快了,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拎鸡般把他拖了出去。
丁香无比恐惧,嘶叫:“圣太!圣太!你想怎样对他啊!!是我在骗你!从头到尾是我在骗你的啊!!这一切与他无关啊!!他说的是真的!是我骗你的呀!——圣太?!”然四周死寂。
丁香嚎啕大哭:“华香!华香!是我害了你!华香!华香??????”
少时,无肠圣太回来了,一身的汗尘,满手是泥土。
丁香骇栗,忙问:“华香呢?你把他怎样了?”
无肠圣太不由分说将她一顿暴打,下场和赵华香一样。
丁香奄奄一息,面对无肠圣太的逼问,她闭口不答。
无肠圣太盛怒地把她也拖出去了。
外面犹似十个火球悬空,大地被灼焦般。
丁香感觉身处火海。
无肠圣太把她仍在地上进洞去了。
丁香艰难地睁开眼,一颗心蓦然碎了。
对面十步之外的一根十字木桩上,赵华香被牢牢地捆绑在桩上,脑袋深埋着,血水纷扬。
丁香不知哪来的力气,飞快地爬过去,不顾内伤撕裂般吐血不止,抓住他的衣衫强忍痛苦颤颤巍巍地站起里,捧着他的脸,哭叫:“华香?华香?你没事吧?华香——”
“啪——”脸上挨了一记,她滚出好远,耳内轰鸣。
无肠圣太在赵华香的对面钉了另外的一根十字架,将丁香绑在上面,拍拍手进去了。
不消片刻,丁香已是汗流浃背,抬头日正当空,觉得口干舌燥,伤口被汗水一浸泡,好似洒了盐精,再看赵华香,他已苏醒,黯淡无神的眼神看着她,有些惊讶地抽动了一下嘴角。
丁香吁了口气,道:“你没事吧?”
赵华香眨了眨眼,示意她自己还挺得住。
丁香自捶自骂:“我真不是人!以为她只是吓唬吓唬你——华香,你原谅我——”吐着血。
赵华香嘴里冒烟,舌忝了一下血糊糊的嘴巴,微弱地:“我??????好渴??????”
“我也是。”丁香咽着干空气。
土财神一帮丐弟带着元清在小镇上转了数天一无所获,元清不免有些颓废,想要离开。
土财神拍着胸脯再三保证赵华香定来与他相会,元清一筹莫展之下也只有跟着他无头苍蝇一样瞎转悠,花着银子请他们吃吃喝喝。
这日,转的饥肠辘辘时,土财神嫌热地催元清去旁边一家酒栈避暑消渴。
元清依了他。
落座后,土财神发牢骚:“也不知赵大爷去了哪里?边塞没有,这里也没有,难道不成上了天山?”
元清白了他一眼,扇着凉:“你不防在这里打听这最后一回?猜忌顶屁用!”
正给他们上菜的小儿闻声不由插嘴:“不知你们要找的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土财神看着小二:“赵华香你认不认识?——对了,大师,赶快把那幅画像给他看看。”
元清立即拿出告示展开。
小二看见上面的批文写着知情报者,赏金千两,暗喜不表,做出故弄玄虚之势:“好像见过,又有些陌生,记不太清了。”
土财神要泼骂——
元清把一锭百两黄金放在小二的跟前。
小二抢抱在怀,两眼眯成了缝:“他呀,就住在本店!”
元清弹起:“快带我去见他!”
土财神一伙也嚷个不休。
小二为难地:“本来是住在这儿的,五天前来了一个白发魔女把他掳走了,听他的同伙说,他跟那个女人有过节,生还的可能不大!”
元清大骇:“那女人住何处?”
小二摇头:“我没有见过她,不知道她住哪里。”
元清拍桌:“我们来晚了!!”
土财神忙低头喝茶。
丁香唯恐他坚持不下去,不停地跟他说话:“华香?你有没有听过??????一个故事??????”
赵华香脸上的汗水如似水流,情形危急。
丁香心似刀扎地:“华香?你有没有吃过酸梅?味道很酸的那种——”
赵华香低垂的脸孔微微地动了一下,汗珠落在地面的沙粒中,冒起一丝烟尘。
丁香看日头正往西边倾斜,稍稍放心,道:“看来,即使我们不被晒死饿死渴死,也逃不月兑让蚊虫叮死吸干血的下场。”
赵华香低低地咳了一下,几乎无声地:“你、你觉得值得??????吗?”
丁香听得真切,流着泪笑道:“傻瓜!我这一辈子只为你而活!虽然我知道你对我不能像对帮主那样,可我只要在你身边,天天看到你就知足了。就算这一刻死去,也心满意足,无怨无悔。——你的手能动吗?”
赵华香费了好大力气才抬起头来,看着她,道:“本来??????我??????不想说,可是??????”他只顾喘息,顿了顿,道:“说实话,我??????我是很??????喜欢你,可跟??????你在一起??????,总觉得??????你我之间存在??????在一丝差异,我对你??????后来研究??????确定是??????兄妹??????”
“你哄人!!”丁香五雷轰顶,重伤之中的她被这句话刺激得当场吐血。
赵华香望着她,亦也嘴角涌血,声音低沉下去:“我可能??????坚??????持不了??????多久,你听我??????把话说完??????好??????吗?”
丁香泣不成声:“你不会死的!你不会!”
他如同与鬼为邻,不是无肠圣太把他邦的死死的,他哪来的力气站立。
丁香疯狂地挣着绳索。
赵华香微微地摇了一下头:“你别??????枉花力气了,省下??????好逃出??????去??????”
丁香泣道:“我一定要救你出去!华香,你坚持住??????”
他苦笑:“我??????不行了??????”说完,连连吐血。
丁香串串晶泪都染血,她多想帮他一把,分担他的痛苦,然而绳子捆的她极死,一切抗争都是徒劳的,她惨鸣着:“华香,华香,你要挺住啊!帮主很快就来救我们的了!你若有三长两短,纵是我活着出去也没意思啊!”
赵华香促喘着,剑眉紧拧,道:“丁香??????,你还不知道??????郑玉他??????一直??????都喜欢??????着你??????他对你的爱??????很??????”
“可是我爱的人是你啊!”丁香哭道。
赵华香吸了口气,艰难万分地:“你应当??????把份爱移到他??????身上,郑玉??????是??????个孤儿,在王府??????我们都??????都??????拿他当??????亲人??????”这段话废了他此刻的所有力气,令他气短。
丁香肝胆俱裂。
他又道:“他??????他??????”
“你别说了,我都知道,都知道!”见他每个字都用上了浑身之力,丁香不忍心他继续下去。
赵华香用最后的余力说道:“不,我说得??????你一点儿??????也不明白??????郑??????郑玉是个重情义??????的好人??????,你若跟??????了他,一定会??????很幸福??????丁香,我发过誓??????要给他??????寻个好??????姑娘??????你嫁给他??????好??????不好?”
“华香!!”丁香难过欲死。
他迫切地:“好不好?丁香??????丁香??????”
丁香怎能忍心他这样着急,怕他此刻会出不测,想了几回,终于狠下心,咬牙点头:“好!我就嫁给他吧!出去以后,我——我请你喝喜酒!”
赵华香如释重负地笑了:“我想睡一会儿??????”
丁香扭首一边,泪水打湿了整个胸襟。
林如眉打着唿哨寻找黄花闺女,不见它踪影,她乍然开窍,疾呼:“美人鱼姐姐!美人鱼姐姐!你快来呀!”
美人鱼正闻讯赶来:“怎么了?如眉。”
美人鱼欣喜地:“黄花闺女一定是去寻赵大哥了!”
美人鱼不解:“一只虎崽它能找什么人啊?”
“不是的!它不是普通的老虎。黄花闺女平时喜欢跟赵大哥玩耍,最熟悉他身上的味道了。自从他被掳走之后,黄花闺女成天卧在赵大哥的床上,这会儿,一定是追寻赵大哥的味道追去了。你快跟着它!”
“好!”美人鱼甚是意外,赶紧去追,和进门的瑞儿撞个满怀——
瑞儿惊慌失措地:“小姐,郑玉不见了!”
美人鱼急匆匆地:“照顾好如眉,我走了!!”
“记住,你用口哨唤它,一准儿给你带路!”如眉叮咛。
瑞儿莫名地:“怎么了?谁给小姐带路?”
无肠圣太吃饱喝足,精神矍铄地来到外面。
丁香一颗心倒提起来,紧盯着她。
无肠圣太径直走到赵华香面前,手刚抬起——
“你不要碰他!!”丁香恨叫。
无肠圣太甩脸,冲她阴冷地:“那好!他也用不着我白费力气了。那你就如实招来吧!”
丁香道:“那本《武论新集》确确实实是真的!是我跟他赌气胡说的!”
“哼!!”无肠圣太老面陡沉,瞅着人事不省的赵华香欲要作声。
丁香又道:“我看到书的首页写着‘此书赠予有缘人’。也就是无缘者得到它如同一本无字天书在手!不信你拿出来看看就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了。”
无肠圣太暗吃一惊,连忙掏出秘籍,怒叫:“臭小子撕掉了!”
丁香忙道:“他能看见书里的东西!”
无肠圣太露出笑容:“好!好!我就姑且再信你们最后一次!!”拂袖之间,绳索皆断,赵华香栽倒在地。
丁香心疼的掉泪:“华香?华香?”
无肠圣太已把他弄走,临去丢下一句:“要是再次骗我,明年的今天就是他的祭日!”
“慢着!”丁香叫道:“你不给他吃点东西,服几粒内伤丹,只怕他再也醒不来了。你让我照看他好一点了立即抄给你!”
无肠圣太倒也大度:“好,我依你!”
无肠圣太给赵华香喂了一碗热汤,又服下几粒丹丸,而后去把丁香挟进来,往他旁边一丢,打了个哈欠,道:“我一觉醒来还没抄好,你俩该晓得去哪!”便拐入另一个石室去了。
丁香艰难地爬到水盆前面洗了把脸,又挪到赵华香身边,见他双目紧闭,气息微弱,忙用衣角蘸水轻轻地拭擦他脸上的血迹,好似清洗她心上的伤口。
他浑身滚烫,嘴唇干裂,俊面青紫。
丁香给他喝了少许凉水,一边轻唤。
赵华香一阵剧烈咳嗽,随即睁开眼来,望着她。
丁香喜泪直淌:“你可醒了。吓死我了!觉得怎样?”
他无声地:“我??????是不是已经??????死了??????”
“别说傻话了,我们都会活着出去的。帮主在等着你,如眉也等着你呢!你还会娶很多个老婆的!”她捧着他脸泣道。
赵华香惨淡一笑。
天色渐暗,郑玉此刻正施展轻功往荒野掠来,翻山越岭,穿越荆棘丛林。手中的千里追踪器为他指引方向。
郑玉亲眼目睹了丁香和赵华香被无肠圣太的非人虐待,五内俱焚,怎能在瑞儿的房间躺得住,尽管他的毒还没有完全清除,每一次运功都令他切月复之痛,但是他咬紧牙关。
正当他伫立山脚下,对着丁香二人被暴晒的地势细细勘察时,猛地肩上被人重拍,他机敏地一个扫荡腿。
对方连跳:“是我!”
郑玉一瞅,松了口气:“子冰?!你怎么在这儿?”
子冰一脸疲倦,面色萎黄,气色极差,无精打采地:“我回客栈的路上见你行色匆匆,就一路跟来了!你手上是什么?”
郑玉道:“以后再详告于你!丁香和少爷情况危急,我们得快些去救!走吧!就在这个山头!”钻林上山。
子冰忙追去:“你怎么知道的?”
美人鱼追出城外,盲目地往荒林里跑,眼观四路,耳听八方。
黄花闺女踪影全无。
美人鱼不住地打口哨,少时,隐约听见它的应答。
黄花闺女虽然是头幼虎,但却同样有一声怒吼,山川动荡的气势。
美人鱼忙循声掠去,越过树林上空,落在一棵直入云霄的古树上,打着唿哨。便看见它从东面丛林的杂草里箭般窜出,闪电似的在她身下一晃而过,径直往山上边嗅边奔。
美人鱼忙折着筋斗随去。
“喵呜——”黄花闺女来到一个数丈宽的沟壑,爪子刨土,急得团团转,张望对面的山顶,跃跃欲试,又怕跌落深渊,于是它仰天哀嗥。
美人鱼跑来:“黄花闺女!”
它闻声掉头迎去,蹭着她腿。
美人鱼抱起它,纵身跃过沟壑。
黄花闺女挣月兑她往山梁
飞奔。
梁玉儿扛着个大包裹和提着个沉重篮子的佩儿来到城隍庙。
正值华灯初上,庙里十分安静。
佩儿接过包袱,担忧地:“夫人,他会不会来啊?不会是骗你吧?”
梁玉儿四周惕视着:“不会的,他没理由不来!也没理由骗我!”
“更没理由冒这个险!”佩儿的语气有些嘲弄。
梁玉儿一栗,不满而视。
佩儿劝道:“夫人,少爷现在的处境极其危险,稍不留神就会没命。而你就更不该这个时候和他见面!今天我们撒谎出来,明天呢?以后呢?老爷是个非常敏感的人,他会看不出一丝破绽?闻不出一点味儿来?你又是个沉不住气的人,万一哪天说漏嘴了,露出马脚,你可想过老爷会有怎样的举动和反应?”
梁玉儿看着她,心中称是:“佩儿说的没错,我这个人本身就是个马大哈,凡事都掖不住!是该小心点。”
佩儿扶她倒一边坐下,道:“你要知道,你的身上系着几条人命!孩子再有几个月就出生了,你得为孩子着想。日子还很漫长,你要多保重才是,万万不可节外生枝!老爷父子现在是势不两立的了,你夹在他们之间左右为难,无论偏袒谁,都会使得这一方加深对另一方的仇恨,所以,你更得处处谨慎,以防引火烧身!”
梁玉儿点点头,叹嘘一下,道:“我从来都未考虑过这么深远,不是你提醒点拨,我就这样稀里糊涂过下去了。可现如今什么都晚了,只怪我被爱迷了心窍,昏了头,陷得如此深,只有闭着眼睛跳乌江了。”
佩儿道:“这都不重要,最要紧的是孩子一旦生下来,老爷势必是倾注一生心血加以爱护,甚至胜过自己的武功,而少爷志在必得,那时,父子二人会仇上加仇,你该如何面对?”
一席话说得梁玉儿茅塞顿开,心乱如麻,捂住耳朵:“佩儿你别说了!我只想尽快见到文庆,看他是否安康?让他出个主意!”
佩儿看着外面,道:“我看他是不会来了。”
“玉儿?”佛像后面闪出一个人来。
俩人回头各有所惊——
“少爷?”
“文庆?!!”梁玉儿一头扎入他怀里将他抱住,泪水纷扬。
郑玉和子冰从陡峭的悬崖攀岩而上,来到山顶一个平坦之处。
暮色之中,两个十字架映入眼帘,二人的每根神经都绷紧了。
子冰到十字架跟前细瞅,木块上面血迹斑斑,蹲模索,模到一团团黏糊糊的沙土,她的心刹那间往下沉着。
郑玉往前面走去。
石洞里油灯荧荧。
丁香用身体支撑着赵华香。
赵华香没有一丝力量支配这副破碎的躯体,麻木的右手在他此刻感觉像是木头,捉不住笔杆,但是为了不连累丁香,他强忍着,抖抖索索,一笔一划,歪歪扭扭地在纸上颇是艰难地书写,血混合墨汁将纸张涂的一塌糊涂。而他每每动一下,冷汗不止。
他的这种情形在丁香看来简直就是一种煎熬,她其实早就坚持不下去了,不住地吐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