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哭声恍如来自阴间地狱,回荡在夜空,混合着狂风呼啸。
不知何物拍击门窗,惊心悼胆。
小莺瑟瑟剧抖,钻进小白怀里。
“别怕,这不是鬼,世上根本就没有鬼。”小白安慰,望着窗外。
月影照出某物张牙舞爪小白看得心中没底。
“小白——你好狠的心啊!呜呜??????”那声音如泣如诉。
小白一惊之下不由寒栗,暗忖:“不是吧?!像似耶律珍——”
小莺惊讶:“是公主?”
“不!不可能!”小白否然,像是在自我宽心。
何自清鼾声大作,对这响动浑然不觉。
只听那女人带哭腔的控诉着:“小白,我知道你不想见我,我伤了你的心,可我们毕竟恩爱交心地度过了许多美好时光,难道你真的如此狠心一丝也不留念吗?我可是时时难忘啊!”
小白满心的恐惧被这番话一扫而空,正在极力忘却的昔日种种屈辱一下子又充满了胸腔,咬牙欲碎。
小莺听见他的呼吸变得沉重,不由担心,忙将他抱住。
小白冷目看着窗外。
“小白?!我这般哀求于你,你居然无动于衷!!”那声音显系恼怒了。
疾风更烈。
“你不出来见我,我让你不得安生!!”那声音含恐吓。
砰——窗户被撞开——
小莺刚要恐叫——
小白捂住了她嘴。
虐风席卷进来,桌倒椅翻,器皿破碎。
何自清这才惊醒,侧耳四听。
“我会等你的,呵呵??????小白,我在奈何桥等着你,等你再续今生未了情缘??????”笑声远去。
何自清跃起:“小白?”
“啊——”小白惊魂未定,匆应一声。
“是公主吗?!我刚刚听见她的声音!是不是她已经死了?刚才那个是她的鬼魂?”何自清恐叫。
小白搪塞:“我、我没听见!你看见是她嚒?”
“这么大声你居然没有听到?!——莫非公主真的死了?难道是为了你殉情自尽?!”何自清绝望地。
小白道:“爹,夜很深了,你休息吧,不要想那么多了。”
“我走了。”何自清揭被下床,点亮蜡烛,去将窗户关紧,回头看着小白,对他微微一笑。
小白再也躺不住了,起身过去:“爹——”
何自清欣慰地:“我要去游历四方,一个人好好静一静。你要好好保重。”拉开门走入了夜色之中。
小白追去:“爹——”
何自清已无踪影。
小白怅然若失地回来。
小莺衣发皆湿地坐在那处抽泣:“小白哥哥,你干嘛让他走?”
小白面有愧色:“莺妹,你是个知书达理的姑娘,应当明白‘冤冤相报何时了’的道理。如果你心里难受,我愿意受你任何惩罚。只是不能杀他——”
小莺扭身不理他:“哼!!”
小白去了她面前,拉她:“莺妹?”
“哼!!”她打开他手,给他一个冷脊背。
小白坐下,回想方才发生的一切。
小莺静思了片刻,转过身来,将脸贴在他背上,旖旎万种。
小白回过神,道:“你别生气了,其实我心里也很不好受。”
她幽幽地:“你说的对,我只顾自己宣泄私愤,没有想其他的——希望老天惩罚他!”
小白面对她,由衷地:“莺妹,你能这样深明大义,证明我这次眼光没错,没看错人!”
小莺粉容泛晕,匆匆抬眼看了他一下又羞怯低下,嗔道:“刚才、刚才你好坏,我都没有心理准备,你就那样,万一我翻脸,岂不是让你难堪?”
小白顿时无地自容,脸红耳赤,有些尴尬地:“我、我一时情不自禁——不过我真的不是想要占你便宜。莺妹,我喜欢你,你可不可以接受我?”
小莺羞涩地捂住脸:“你都亲了人家啦,还问这多余的话?”
小白惊喜不已:“谢谢你,莺妹。”
她蓦地敛笑皱眉:“你不怕小红责怪你吗?”
小白一愣:“她?”
小莺点头:“你喜欢过她吗?”
小白严肃起来,道:“我承认一开始是有点喜欢她,不过只是好感而已。你才是我想要的贤惠妻子——我跟耶律珍之间,你会不会有所在意?”
小莺摇头:“你只是被何自清和耶律珍利用罢了。你对她绝对不会有感情的,是吗?”
小白心头涌起一股暖流,握住她双手,感动无限:“还是你最了解我。”
小莺道:“你会一辈子对我好吗?”
他正色地:“你想我会再对别的女子移情别恋吗?”
她面挂忧愁:“那不一定。虽然你有一张冷峻的外表,可你心地善良,是个正人君子,难保被别人追捧欣赏。”
小白一笑:“我有这么好吗?我还是第一次听到夸奖!你若不放心,那我们现在就拜堂。咱俩去一个与世无争的世外桃源好不好?”
小莺看着他情真意切的眸子,道:“我从此再也不学武功,想着报仇了。有你在我身边,就是我最大的幸福。爱一个人很难,既然上天让天各一方的我们走到了一起,我应该好好珍惜这份感情,怎么会在怀疑你呢?”
小白把她紧紧拥着,一瞬间觉得自己眼前充满了光明。
小白喃喃地:“莺妹,你等我三年,三年之后我们都才真正变得成熟,那时我再风风光光娶你过门。这期间我要修身养性,改过自新,不再流连刀口舌忝血的日子。”
小莺分外激动:“你真的会为了我放弃江湖恩怨?”
小白坚定地:“不瞒你说,我先前还在犹豫,因为我从小就习惯了打打杀杀,已经上瘾了。这段时间跟你相处,让我觉得好无聊,不过,你的秉性也不知不觉在影响着我,让我看到自己可耻的过去——”
小莺扑闪眼睛看着他:“你是被逼的啊,那不能怪你。”
小白苦笑一下,道:“不是,我是想报还爹的养育之恩——我跟他从来就没有分开过,他离开的这些日子,我真的前所未有的茫然和无助,不知道自己何去何从?现在,有了你,我忽然懂得了很多,也明白了许多做人的另一种境界,那就是责任。”
小莺打趣:“你的感慨还挺深奥的!应该去考个功名什么的,绝对是个爱民如子的好官。”
小白忸怩:“你取笑我。我是随口说说而已,哪有你文采好?不过是莽夫一个,做官不是我的爱好。”
翌日早膳过后,小白把三口大木箱里面的兵器——他多年来的战利品搬去后山统统埋葬。
艳阳高照,二人忙活完毕,去了山下的泉边。
小莺对着美景大加赞赏。
小白的心情也彻彻底底的放松下来,看着兴高采烈的小莺,他暗诫自己一定要全心全意付诸她毕生情爱来呵护,给她一生幸福,不让她有丝毫的伤害。
小莺见他心事重重,对他撩来一把水,咯咯大笑:“你在想什么啊?”
水花溅了他一脸,被断思绪,他笑了:“我在看你今天特别的美!”
小莺撇嘴:“花言巧语。”
小白忙道:“我说的是真话。”
小莺见溪水里有块石头,跳跃过去,站立不稳就要跌倒河里——
小白眼尖手快跃起抱住了她。
小莺捂住心口连声:“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小白环抱着她,站定石上,取笑:“看你文文静静的,行为却像足了男孩,很玩虐哦。”
小莺嘟嘴:“你不喜欢了吗?”
“喜欢!喜欢!我甚是喜欢的要命!”他忙道。
小莺喜在心头,倚在他肩头。
清澈的水面映出一对相依相偎的绝世伉俪。
小莺梦呓般:“我除了你,什么都没有了,你要爱我一生一世哦。”
小白斩钉截铁:“我的心里这辈子就只能装得下你一个,不管是生是死,谁也不可能把我们分开。”
小莺道:“你什么时候把我装进你心里的?”
小白反问:“那你呢?何时喜欢我的?”
小莺撒娇:“要你先说。”
小白笑道:“我若说原来对你没兴趣,是昨晚你在被窝里勾引我让我情不自禁你会不会生气啊?”
小莺看着他,挽眉:“你也勾引我了啊。”
他乐了:“好,好,那就算咱们相互勾引,相互喜欢。其实你跟你爹进山庄的那天,我就注意你了。”
小莺再次倚在他怀里,有些神往:“真希望时间快些溜走。明天我就十**岁了,那样我就可以嫁给你了。”
小白抚着她青丝,紧紧抱着她。
“你说公主到底死了没有?昨晚那女鬼真的是她嚒?”小莺心有余悸。
小白道:“我也不清楚。”
她眼睛一亮:“今晚我们玩场好玩的游戏!”
小白不解:“什么游戏?”
她拍手:“抓鬼啊!”
他一愣:“抓鬼?”
“对啊!她说不放过你,就表明今晚她可能还来。我们在院子里设埋伏,看她到底是人是鬼!“她兴致勃勃。
小白有所顾忌:“那万一是真的鬼呢?武功再好可不顶事,鬼会变身隐形的。”
她得意地:“鬼怕桃木剑啊!咱们一人拿两把,她敢近身就砍她。如果是真的准魂飞魄散,她若无事,那就是人罗!”
小白为难:“可她毕竟因我而死,拿桃木剑对付,未免太残忍了。”
“呔!她是是生是死暂时还是谜呢!我们又不是真的杀她,只拆穿她装神弄鬼的把戏而已。”她析释。
小白想想此法可行便应允了。
二人拜祭了盖世雄兄弟,见天色已黄昏,顺着山路回山庄。
小莺去烧火做饭,揭开锅盖惊叫连天。
小白闻声跑来:“怎么了?”
小莺指着锅里一只空碗道:“饭没了,谁把饭偷吃了?”
小白道:“可能是野猫吧。”
“不可能!”她寻到地上一双筷子更惊:“哪——明明是人所为!——啊!是公主!”
小白心头一凛,道:“不会是她吧!鬼怎么食人间烟火?”
她坚信不疑:“食人间烟火的当然不是鬼咯!她装的!”
小白疑云重重:“她干嘛装鬼来找我?”
“哼!那不得而知了!这个女人诡计多端,谁知道又想搞什么花样来骗人!她一定藏在某个角落准备今晚故技重施!有脸处心积虑害人,没胆以下流面目示人,她想干嘛?”小莺将碗筷扔在了垃圾篓。
赵华香从沉睡之中醒来,低吟声令众人哗地都围了过来,惊喜万状,连呼带叫尽皆泪水奔涌。
赵华香眼前白茫茫一团浓雾,动也不能,无声地呢喃着:“美、人鱼??????”
“华香,我在你身边!你感觉怎样?”美人鱼将他的手贴在脸庞,噙泪笑道。
他渐渐地看得见一丝光亮,几个模糊的人影在视线里忽明忽暗。
郑玉泣道:“老天保佑,少爷你终于醒了!肚子饿不饿?”
他定定地望着众人,眼仁布满血丝,神情僵滞。
孙总管叫来郎中给他诊断。
郎中颇是仔细地给他诊查了一番,悦色地:“公子虽已月兑险,但依旧还很虚弱。上次的创伤让他心脉被断,药物虽能救活脏器,还是不能太大意了,切忌勿要他受任何刺激。”
众人都点头称是。
赵华香略含陌生的眼神在每个人脸上游弋,当看见美人鱼时,他缓缓抬起胳膊,在大家惊讶万分的哗叹中微弱地喊出了她的名字。
郎中也被这个奇迹震呆了:“我的老天!”
残阳归隐山后,热气蒸腾,草木树叶似被煮过一般。
赵华香已能辨认出这帮亲人,气色大有好转。
林如眉双眼红肿,精神颓废,令他心疼。
他低唤:“如眉,过来我看看。”
林如眉近前坐在他跟前,抽抽嗒嗒。
丁香背后轻捅一下:“收敛收敛吧!别这个样子啊!”
赵华香道:“我没事了——”
如眉泣不成声:“你好了我当然高兴,可是王妃——”
美人鱼惊忙暗中扯了一下她——
如眉刹舌噤声。
郑玉和丁香也狠狠瞪着如眉。
赵华香浓眉一闪:“我娘?”在人群中搜寻着:“她人呢?怎么不见我娘?”
丁香抢答:“她好着呢!她、她在给你煎药——”
赵华香岂肯轻信她的话,狐疑的眼眸盯着她。
丁香仓皇地避闪:“哦——我去看看她把药煎好了没?你饿了吧?许久没吃东西,我给你做点吃的去。郑玉,你帮我。”
郑玉与丁香一溜烟不见了。
赵华香移目抹泪的孙总管——
孙总管忙也巧言月兑身:“王妃刚刚吩咐我去给您买燕窝啊什么的,看我一时高兴就忘了。少爷您先歇着,我去去就回。”哧溜而开。
美人鱼欲要逃开——
赵华香不知哪来力气,一把抓住了她:“你也想躲?”
林如眉见自己一时的无心闯了大祸,吓得面无人色:“你俩说话,我就不打扰了——赵大哥,我去休息一下,等会儿来照顾你。”跑了。
赵华香追问不休之下,美人鱼只好道出了实情。
赵华香蓦地脸色苍白,眼前一片黑暗,泪水汹涌。
美人鱼连忙俯身将他抱住:“华香,华香,不要冲动,我该死,不应该告诉你这些——”
他痛哭失声:“爹,娘,孩儿不孝——我对不起你们,是我害死你们的啊——”
美人鱼哽咽
:“华香,你冷静些,换做任何父母,也都会这样做的——别让他们九泉之下不安心啊!”
他泣道:“我一个亲人也没有了,这代价也在太大了??????”
美人鱼道:“我们难道不是你的亲人吗?华香,人死不能复生。你现在要好好活着!王妃把整个生命都付诸于你,就是希望你延续他们的爱。你爹去了,王妃痛苦;你活不了,她更加绝望,所以只有牺牲自己来挽救王爷最后的遗脉,在另一个世界,他们再也不分开了,如此,王妃才觉得她跟王爷这惊天动地的伟大爱情得以永远传承。你活下来,要不负他们的重望,好好干一番利国利民的大事——”
赵华香止住眼泪,阴恻恻地:“子冰可来过?”
美人鱼点头:“她也很伤心。你的邪毒是她化解的。华香,你就原谅她吧,她其实不想这样做——”
“你不要替她开月兑!我不想听!”赵华香漠然:“我的心胸没有那么宽阔,容得太多会爆裂!无情无义的女人!她怎么对我都可以,我就是无法容忍她和她变态的师傅害死我娘!要我原谅她,休想!”
美人鱼心似刀扎,道:“华香,子冰也是被逼的——你不能对她心存怨恨。她有苦衷的啊。”
赵华香冷笑:“她有什么苦衷?起初她们师徒二人一唱一和我肯定她是被逼无奈,在恩情与爱情之间受尽煎熬,为这样一个有情有义的女人去死我无怨无悔,可是后来呢?她一而再再而三地考验我的耐心——我一辈子都忘不了她说那些绝情话的表情!!她要尽孝心是吧?我成全她,我可以让她师傅得偿所愿!她为了报养育之恩可以让我赵华香家破人亡,我难道还要开心地恭喜她们心想事成?她师傅是无价之宝,我娘是下贱坯子,活该去死吗?”
美人鱼被他驳得无话可说,望着他。
赵华香也看着她,断然地:“永远也不要在我面前提她半个字!就算我赵华香今生今世娶不到老婆,我也绝对不会再想她!即便想起来了,也是恨深似海!”
美人鱼寒栗。
赵华香要起身——
美人鱼伸手去扶——
他摆手:“我自己可以。”
他小心翼翼地撑起躯体,歇了歇,下床:“把衣服给我。”
美人鱼拿来衣裳:“你干嘛去?”
他道:“我想出去透透气。”
“天都黑了,还是不要出去了吧。”美人鱼担心地。
赵华香对她一笑:“没事,我躺很久了,骨架都快散了,也快闷死了。”
美人鱼帮他穿衣:“我陪你去。”
“不用了。”他道:“我没事的。你休息吧。”
丁香在洞外夏凉,见赵华香出来,想要躲避,却见他顺着荒林小道漫步去了山顶,不大放心地跟在后头。
苍翠的万山千峰笼罩在夕阳血雾之中。
赵华香站在最高处,凝视着天边云彩,神情一晃,母亲绝色的音容笑貌清晰再现,父亲严厉的眼神望着他——
赵华香把眼一闭,胸口作痛。
丁香轻步至后,窥视他没有悲泪,咳了几下,搭讪:“风景不错吧?”
他重重地叹了一叹,苦笑:“我经见的都是丑恶,何来美景?”
丁香在他旁边落座,愠怒地:“只当你前世遭人戏耍噩梦一场吧!要怪你就怪我!”
他漠然地:“我能怪谁呢,谁也不怪!——过去的事就别提了。”
丁香涩声道:“你骂我一顿吧!那次我不是故意让你挨打的!我以为无肠圣太那个老毒妇不会乘人之危对你施毒手,万没料到,我那句无心话害你那么惨——不是我,也许你就不会被子冰救走,也许就不会跟她发生那种事,不跟她有了那种事,也许你就不会死掉,王妃也就不会白白牺牲——你知道嚒?我一万个不愿意呀!我??????”她痛哭失声。
赵华香的心陡地泛腾怜爱,为她拭泪,嗔道:“傻丫头,你这是干嘛啊?我根本没有想这么多的也许,你何必往自己头上揽罪受呢?这是老天给我的劫数——你别哭了,我最怕女人哭,就不要再往我心口插刀子了。”
丁香抽抽嗒嗒,悲情万千,让他手足无措,靠拢跟前扶着她双肩——
他安慰道:“你哭得我心又乱又痛——丁香,我咋舍得埋怨你呢?我理解你当时心情,换做我是你,可能比你还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