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凭什么相信你从头到尾不是为了你自己?我看你花言巧语就是骗我上你的贼船!!”阿德柳眉倒竖,怒不可揭。
阿郎被戳了深重的一刀般,热情顿冷,神情一黯:“为何你总是不信任我?在你心里我就这么逊么?”
阿德再泼凉水:“我说了,我只嫁赵华香!此生不渝!”
阿郎打个酒嗝,哀色布容:“别忘了,你我有婚约在先的!今晚也已成亲,即便你和那个姓赵的有什么,但你嫁的人是我,就是我的人了!这就叫天意!阿德——”他情难自禁地去抱她——
阿德一下闪开:“你我虽成亲,但没行大礼,不能作数!”
阿郎来气:“事到如今你还做无谓狡辩!你给我过来——”
门突然开了,闪入二人。
阿德应声回首扑了过去:“华香?华香?你可来了!”
赵华香将她紧紧抱住:“你没事吧?”眸子直刺床上发愣的阿郎。
小白盯着阿郎喝问:“我爹呢?”
阿郎的酒彻底清醒,从床上一跃而下,几乎跌跌撞撞地横闯过来,双目迸射嫉恶之芒,咬牙切齿:“你就是抢走我老婆的那个姓赵的小子?!!”
言外之意就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你终于上门送死了。
情敌相见,分外眼红。
赵华香是何等脾性,焉能忍受他这般语气兴师问罪。
他眯着眼将阿郎上下一瞅,看他这身装备,一股无名之火从脚底涌泉穴贯穿到头顶百会穴,揶揄地:“你的老婆?!我没听说过!你这鼠辈小人,我的女人你也敢娶?不想活了你!!”
“你??????”阿郎险乎吐血,正待反驳——
“此地不宜久留,还是出去再说吧!”小白忙道。
一语点醒梦中人,二人顾不得较劲了。
赵华香道:“快点离开这里!以防那个老贼又来炮弹突袭!”
四人火速离去。
刚出府门,便听炮声隆隆。
这座刚建的贤王府顷刻间飞灰湮灭,土崩瓦解。
“好险!”小白看着满天飞溅的瓦砾木屑心中万分酸痛。
阿郎惊出一身冷汗。
阿德这时才觉头晕目眩,软在赵华香怀中。
“阿德——”他忙抱住。
阿郎目睹赵华香对阿德那份体贴劲儿,万箭穿心,别首开去。
小白跟来:“阿郎,有赵大哥照顾阿德,你一万个放心!现在你的心思应该用在重振大理国疆土之上!”
阿郎盻视他,冷嘲:“我斗得过你父亲么?!站着说话不嫌腰疼——”
“我会尽我所能劝阻他收手!只要你言而有信!”小白斩钉截铁。
阿郎鼻孔里冷哼一声,怨恨的眼神剜着赵华香,只恨自己手无缚鸡之力,否则一定跟他一番血战,宣泄心头这口怨气。
炮声平息,残檐断椽在火海中噼啪作响。
股股浓烟直冲云霄,渲染的夜空一片混浊,视线模糊。
阿德悠悠醒来,望着赵华香泪水朴朴:“我差点见不到你了!”
赵华香拭擦着她脸上的泪珠,情意深深:“我若失去你,也不想再活了。”
阿德听得五脏如沐暖阳。
阿郎再次冷哼。
阿德移目他:“你过来——”
阿郎抑着憋屈几步走来,恼火地:“事到如今你还想跟我说什么?!”
阿德含着愧疚:“你不要怪我无情,感情的事是不能勉强的,以前你对我好,我都记挂于心,但我终究不能对你有男女情愫!你是个好男人,我不会让你白白付出这么多的。”
“你喜欢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你多大?他多大?你们相差起码五六岁!!你敢保证他一辈子爱你?人生路漫漫,他会对你没有二心?中原的男人,有几个靠得住的?阿德,你难道是贪恋他的美貌,还是他年少无知,图一时逍遥?”阿郎恼羞成怒。
赵华香气道:“你闭嘴!我靠不住?你靠得住!你与她既有婚约干嘛还把她拱手让给何自清那个快入土的老太监?!!”
阿德一叹,暗自伤心。
阿郎噎了片刻,颇是激昂:“我还不是为了她夺回江山不得已而为之!!我不想跟你废话!!”
赵华香火大地:“不想跟我说我还懒得理你!我没跟你算这笔账已够便宜你了,还在此恶人先告状!阿德长我五六岁咋地?我还认准她就是我赵华香的老婆了!就算她满头白发,我一样喜欢!你想怎样啊?”
阿郎转身就走。
阿德叫住:“等等。”
阿郎停步未回头,恨恨地:“你找了这么好个男人,还有什么可说的?我不会恭喜你们的!!”
她强撑身子过去,到他面前。
阿郎扭首一边,暗自悲泪。
阿德低低地:“玉玺我就埋在昔日寝宫的床下。阿郎,大理城万千子民全托付你了!我相信你会是一个人人敬仰的好皇帝的!”
阿郎愕然:“说来说去你还是让我独自收拾这个烂摊子!那个狐狸精把你完全迷惑了!!是不是?!”
最后这句阿郎质问的全然没了丝毫勇气,猛然觉得自己是多此一问,甚至问得极为可笑,。
虽然夜色朦胧,他看不清情敌的相貌,但凭一个男人敏锐直觉,对方不是一般般的人物。
阿德语重心长:“凭你的智慧,一定可以的!到时候佳丽,天下都归你一人所有——”
“只怕我没那个天命!你以为皇帝人人都能做的?!”阿郎自嘲。
阿德道:“那你就看着大理城群龙无首,成一盘散沙吧!反正该说的我已经说了,你权衡吧!”
阿郎心有余悸:“何自清今晚摆明要我性命,我还有做皇帝的机会?”
小白道:“你随我入宫,暂时在冷宫等候消息,我会处理这一切的。”
阿郎想了想,回头逼视赵华香:“要是有一天我知道你对阿德有半点不敬,绝不会放过你!”
赵华香抱拜:“承让!倘若我听闻你是个昏庸暴君,必定为民除害!”
阿郎深深地看了阿德一眼,怅然走了。
小白看着赵华香,幽幽地:“我回宫去了。赵大哥你们多保重。”
赵华香道:“你劝得了劝不了都无关紧要!他现在已走火入魔了!你一定要多加小心!记住我的话,凡事千万不要意气用事,我妹妹还等着你去找呢!”
小白点头:“我明白!那我们就此告辞!我会去找你们的!”疾步去追阿郎了。
赵华香见他一提这话就避,心口作痛:“你的心当真是石头做的?银铃哪点不好,你就这么讨厌吗?”
阿德倚在他肩头,昏昏欲倒,他忙搂住:“你坚持一下,我带你去客栈。”
“我好累——”她说着便又昏迷了。
“阿德?”他抱着她急忙入城。
夜半,城内街巷冷清寂寥。
偶有几声狗吠。
三更梆声传来,令黑夜凭添几分萧瑟。
赵华香负着阿德漫步伸手不见五指的街头四处张望。
这时千门万户都沉浸在酣梦之中。
“不知道银铃他们怎么样了?看样子即将有场暴雨,郑玉会不会带她们进城找家客栈避避风雨?阿德伤成这样,还是先把她安顿了再去找他们!”赵华香瞅着阴沉沉的天际无比担忧。
赵华香模黑来到一家客栈门口,借助门口悬挂的两盏大红灯笼的淡光看见招牌上刻着“皇都客栈”,上前叩门。
许久,门才开来,伸出一颗迷糊脑袋嘟囔:“谁啊?”
“投宿的。”赵华香忙道。
小二揉着眼开了门,慵懒地:“来的真是时候,忙了一天累死了,刚刚睡下又受折腾——哈呵——”
赵华香进到店堂。
小二细看愣住:“她怎么回事?不是逃犯吧?”困意全跑地瞪着阿德。
赵华香道:“当然不是!她是我老婆,刚刚路上遇贼匪,她胆小吓晕了。”
“哦!”小二闩好门,拿着油灯:“跟我来吧。”
小二领着赵华香上了二楼,左拐西走。
赵华香暗自庆幸际,就听小二喊道:“哎,你们俩个怎么回事?为何睡在外面啊?”
赵华香忙探目望去,不由大为意外惊讶:“如眉?银铃?!!”
一间客房门口两个抱头酣睡的女子闻声迷迷糊糊地抬头,听见他的声音都忙不迭地站起,纷纷扑来——
“香哥哥?!真的是你吗?!”
“赵大哥?!你可回来了!!”
小二倒楞:“怎么回事?你们认识啊?”
赵华香道:“小二哥,麻烦你了,你去安歇吧。”
小二想了片刻,道:“怎么回事啊?好吧,你们自便啊!”走了。
银铃看他背着一个人,过道太黑看不清,猜测道:“是阿德姐姐吗?”
如眉忙道:“嘘,小心隔墙有耳,赵大哥带回来的肯定是她了。进屋再说。”
赵华香正要问郑玉的去向,她们因何睡在门外,如眉的话让他暂时咽回了话题,伸手就推门——
“哎——”银铃来不及细说他已进去了。
“哇!!”他遇狼般退了回来:“怎么回事?蒸笼似的!”
如眉支支吾吾:“这个??????这个嘛??????”
银铃掩饰道:“先放下阿德姐姐再说。”
赵华香进到屋里,想要把阿德搁置床上,却被眼前场景骇得目瞪口呆,不禁手一松,负载的阿德眼看就跌坠在地——
如眉二人眼明手快忙接住。
“郑玉?!你发什么神经?!!啊——还烤着炭火?!你捂活蛆啊?!!”赵华香见郑玉盖了足足五床棉被外加一盆烧得正旺的炭火,惊叫连天。
郑玉闻声忽地揭被而起,汗珠乱溅,整个人如同水里捞出无二,令三人又疼又怜,忍俊不住。
“少爷,少爷大事不好了——怎么这么热啊?”郑玉这时才觉得燥热难当地慌不迭月兑去了衣衫。
雄健的肌肉全身汗油涟涟,颇具性感。
银铃俏容一红,避开去点蜡烛了。
如眉取笑:“郑大哥你这会儿才感觉热啊?我们还以为你中邪了,准备等赵大哥回来请个法师给你驱邪呢!”
赵华香将阿德放好,把多余被褥扔在一旁,一边问道:“一惊一乍的,什么大事不好了?”
“美??????”郑玉欲言又止,看了如眉二人一眼,不好直说,拽他去外面,谁知他拉住他叮咛:“天大的事也没阿德的伤势要紧!你去找个郎中来,去吧。”
郑玉急道:“这事比找郎中还重要!”
赵华香拧眉:“现在没什么事比我的阿德更重要!你去不去?不去,我自己去!”
“好好好!我这就去!”郑玉折身欲去——
“衣服——”如眉从包裹里取出一件干净衣裳给他。
郑玉拿着衣衫,剜了赵华香一眼:“哼,就知道狗改不了吃屎,喜新厌旧,难怪美人鱼会这样作践自己了!”
郑玉摔门而去。
赵华香打开窗户,将火盆搬走。
二人心神不安地瞅着忙碌的他。
赵华香倒杯水去喂阿德喝着,问道:“郑玉为何如此啊?不是受了什么刺激了吧?”
如眉一推银铃:“你说。”
银铃只是摇头:“还是你说。”
赵华香扭首盯着二人,奇问:“怎么回事?莫非他喝多了撒酒疯?你们怎么这副表情?”
两人吭吭哧哧不发话。
赵华香看银铃颇是疲惫,起身过来:“铃儿去安歇吧,天也快亮了,好好休息一天,我们尽快离开这里。”
“哦!那我先出去了。”银铃巴不得他这句话,赶紧溜之大吉。
如眉忙叫:“哎,银铃,——别走啊!”
“如眉,来我这儿坐下。”他坐定桌边拍着腿示意她坐。
如眉局促不安地畏葸不前。
他伸手一笑:“我又不吃你,你干嘛怕怕的样子?怎么,又不想理我了?”
她低垂脸儿迈着碎步过来,撩眼瞄了他一下又忙缩回,那份姽婳中带着忐忑神态犹似被鞫问的犯人。
他拉她在膝头坐下,抱定那副柔软柳腰含情脉脉:“才分别半刻功夫就又不睬我,生气了?”
“嗯,是很生气,不过不是生你的气。”她瞅着阿德。
他一怔:“生她的气?”
她忙否认:“没有,我生美人鱼的气!”
他心中又疼,幽幽地:“你也知道了?”
她面对他哀伤的眼神忿忿不平:“我真搞不懂,你对她疼爱有加,为了她险些送命,她怎么可以把这些撇在脑后,这般对你不起呢?”
赵华香哀叹:“这也不能怪她,是我对不起她——”
“就算你伤了她,也是出于无心之失!你这么善良,绝对不会做对不起她的事!我看是她自己心胸狭窄,小心眼!”如眉愈加气愤。
赵华香凝视她思潮翻涌,讷讷地:“如眉,很多事情你不了解的,我不是个好男人,老是朝三暮四,不能始终如一,是我辜负了她——”
如眉忙道:“赵大哥千万别这样说。自古以来男人三妻四妾的多了,何况你这般优秀?我不觉得你这样不好啊!她一开始不是也这样想的吗?还以为她会和我们几个姐妹和平共处,对你好一辈子!可不知她怎么变了,变得叫人匪夷所思,叫人痛心!”
他涩涩地:“都过去了,何苦再提起?再说她已经不再了,就不要品论她的是非了,好不好?”
“哼!她幸好不再这里污染空气!她就是在我也照样这样说她!没一点良心!那么不自重!我要是她就一头撞死算
了!”她咬牙切齿。
赵华香忙道:“好了,不说她了!你们怎么来这里的?郑玉这是咋的了?”
如眉敛了火气,哀叹:“还好遇见一个好心人捎我们来这里了。荒郊野外的,郑大哥又醉的一塌糊涂,我跟银铃怕的要死——赵大哥,他真的很可怜,以后该怎么办啊?”
赵华香懊恼地:“都是我照顾不到,让他这样自暴自弃——”
“他才不是因为这个——”如眉道:“他不是因为丁香姐姐。”
他盯着她:“那是为谁?”
“为——”
“少爷,少爷,郎中来了。”郑玉推开门。
二人起身迎去。
郑玉领着位年逾古稀的老郎中入门。
老郎中气喘吁吁,满头大汗。
赵华香忙拘礼:“麻烦老先生了,若非情势危急,我们也不敢惊扰你老。——如眉,去给老先生打盆热水洗洗脸。”
郑玉给老郎中斟茶。
如眉要去——
“不用,不用,老朽歇一歇就没事了。”老郎中忙道。
郑玉搀他坐下:“你小心点。”
赵华香看他那颤颤巍巍的样子,心中打鼓:“这大把年纪了,还能不能给人看病?不会瘸子治成瘫子吧?”
赵华香半信半疑地将他打量,看他喝罢茶后,精神陡然矍烁,二目铮亮有神,气定神闲中带着咄咄逼人的仙风道骨,暗叹:“哇,华佗显灵了。”
郑玉一瞅他紧盯着老郎中不转眼,肘子轻轻一碰,低声:“咋,你还怀疑他的医术不成?”
赵华香白他一眼,狡辩:“我是觉得过意不去,大半夜劳顿人家,怕他受累。”
如眉去照看阿德了。
老郎中慢条斯理地:“见了这位公子爷我就知道定是中原来的,有心不跑这一趟,可做我们这一行的,救死扶伤,救苦救难乃职责所在!应不分身份地域,天下是一家,我说的对不?”
赵华香赶紧赔笑:“是是是,老先生所言甚是。”
老郎中起身慢腾腾地去往床边。
赵华香举着蜡烛跟过去。
郑玉搬来椅子。
老郎中在榻前坐下,对着阿德细细瞧着。
赵华香几人茫然的眼神在老郎中和阿德脸上来回游弋。
如眉私下扯扯赵华香衣角。
赵华香回头看她——
如眉对着老郎中一努嘴,指指阿德,意思是老郎中会不会认出阿德来。
赵华香会意地摇头,告诫她不会的。
此时的阿德面容憔败,蜡黄黯淡,原本饱满丰腴的脸腮消瘦的颧骨高挺,俨然一个病危将死之人般虚弱。
老郎中翻看了她的眼睑,而后把脉。
赵华香目睹阿德这副样子,颇是心疼,替她捏着把汗。
老郎中闭着眼睛,一只手捋着花白胡须,脸色时而茫然,时而惊愕,眉头紧皱。
赵华香看的清楚,不由暗骇。
就见老郎中的脸色又变得柔和,一边颌首,少时将她的手放入被中。
“怎么样?她不要紧吧?”赵华香急问。
老郎中起身去了桌边,开箱取着纸笔:“没什么大碍,就是感染风寒,加上受了内伤,气血双亏,身子羸弱,老朽开三副驱寒保和汤药,先治风寒,再开三副滋阴补气的,保管半月见好。”
赵华香一颗心终才落地。
老郎中开好药方。
郑玉说:“我送他回去,顺便抓药回来。”
老郎中向赵华香拜别。
赵华香拉住要走的郑玉:“你歇会儿。麻烦先生再给我妹妹看一下,她近日不思甘味,是不是肠胃病又犯了?”
如眉附和:“对对对!先生你给银铃再瞧瞧,走吧!”欲要领道——
赵华香拦住她:“我还有些话想单独问先生,你们不便听闻。”
郑玉愣头愣脑:“问什么呀?不能听么?”
赵华香撩眼他:“关于女人的,你听吧。”
“不听了,不听了。”郑玉转身去喝茶。
如眉下意识地瞅了阿德一眼。
赵华香领着老郎中去了。
如眉呐呐地:“不会是阿德有身孕了吧?”
郑玉咂咂嘴:“难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