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头上吊着一人,耷着脑袋,一动不动,血迹斑斑的衣服被淋透了,血水滴滴答答坠落,溅染泥泞的地面,触目惊心。
众人指指点点杂议着。
赵华香睁大两眼细瞅那人,只见他深垂的头埋在衣领里,只露鼻子以上半张脸,相距甚远,难以看清模样。
赵华香再看他的衣服,心头一耸,觉得几分眼熟,好似在哪里见过一眼,可又记不得在何处——
赵华香眼角一斜城门口,只有七八个兵卒,暗自纳闷:“前几天不是还增派重兵严守的么,怎么忽然撤销了?莫非何自清对我们的行踪了如指掌,故意放松警惕引我们进城,好一网打尽?”
冷不防肩膀被人一拍,赵华香骇得出手,奔对方胸口击去——
右掌刚出就被人抓住,紧跟一个低低的女音:“是我,稍安勿躁。”
赵华香松口气,问道:“你怎么来了?”
子冰抬眼瞅着吊着的人,低声嗔怪:“你伤势未愈,这么大的雨独自跑了,万一受了风寒可怎么得了?”
赵华香见她衣服全湿,头发也凌乱粘连在脸庞,嘴脸紫青,颇是心疼,忙拉住她手:“跟我来。”
“去哪里?”子冰见他径直去往前日那个卖旧衣服的摊贩跟前,打了个喷嚏,不解地问。
摊贩见到二人先是一怔,接着神色变得慌张拘谨,不安地搓着衣角。
赵华香低头一瞅,摆在木板上的不是旧衣赏,而是一些陈旧的瓷器古董,他不免失望。
子冰盯着城头上吊着的那人,低问:“那是谁?”
赵华香感觉握在掌中的她的手有些滚烫,想她定是受了风寒,决定入城找个地方解决身上的湿衣,便往城门口走去:“不知道是什么人。先进城再说。”
小白迷梦中隐觉一只手抚在额头,凉凉的却是很温柔,心神被之一暖,呢喃着:“银铃??????玲儿??????玲儿——”
那只手倏然移走——
“玲儿,别走——”小白想要睁眼,但眼皮仿佛有万斤沉重,除了几分半梦半醒的意识,整副躯体不是自己的般,在那只手离开他的一刹那,他竟然一下子抓住了:“玲儿——”
“命都不保了,还想着女人?嘁——”一声冰冷的讥笑。
小白所有的神经被这声音惊的各归其位,强睁双眼,犹似被蛇咬中,丢开那手四下乱瞅,发觉自己又躺在龙榻上,何文庆坐在身边,手里拿着帕子,一脸黑线。
小白不由一阵心虚:“莫非他已发现我去过囚凤居?”
“我说过了,你身上的三味真火非同小可,最好老老实实呆在这里,少耍花招,可你还是我行我素,怎么样?滋味如何?”何文庆睥睨着他厉声道。
“他没发现我去囚凤居?也没看出我用过吸功**——”小白暗松口气,青灰的面容呈出一丝颓废,漠然地:“我怎知你说的是真是假?再说我又不是你羁押的犯人——”
何文庆冷笑:“不信是吧?模模自己看,是不是快变成烤熟的猪了?”
小白一骇,慌得去模自己额头,啊地失声,腾地坐起,面无人色地乱模身子,居然跟烧红的火炉般烫手,惊骇地看到自己的躯体犹如一只煮过的虾子,浑身通红!
更令他震愕加恼怒的是,他未着寸缕!
城内车水马龙,喧嚣嘈杂。
赵华香二人混入人群,惕目四扫,忙碌的人群中,没有禁卫军和官兵的身影。
赵华香心底莫名的不安,对身边的子冰道:“有没有发觉不对劲?”
子冰也正满心狐疑,听他一言,也懵懂地:“不知何自清这只老狐狸再搞什么鬼?”
“不管他搞什么阴谋阳谋,我们小心点就是了。前面有家客栈,咱们先去把这身行头收拾一下,好好休息,天晚再行动。”赵华香月复中饥饿。
不远处几个人正虎视眈眈地注视着他们,手中拿着一副画像,交头接耳,不时地点头。
画像上,画着的是一男一女两个金童玉女。
看他们远去,一人挥了挥手,几人跟了上去。
赵华香抬头一瞅客栈招牌上的“醉逍遥”三字,心神一荡,攥着子冰的手恰进门里。
子冰忌讳别人的眼神,慌忙挣月兑,低头跟在他身后,俏容窦红。
西北角的柜台里,一位异常妖艳的女人,悠闲自得地在涂脂抹粉。
旁边坐着一个膀大腰圆的魁梧汉子,相貌凶悍,紫铜色的肥脸一层汗涔涔的油渍,嘴里嘟嘟哝哝。
赵华香往柜台跟前一站,正待开口——
“客满啦!去别家!”魁梧汉子凶巴巴地朝赵华香吹胡子瞪眼,满脸横肉拉成了丝瓜脸,黑得锅底似的,眼中掩不住的熊熊妒火胡乱喷射。
二人一怔间——
那妖艳女人瞅见如此绝色的小男人出现店里,惊艳的腥唇大张,酷如见到了珍奇异宝,闻听这话后狐眼一翻,恶狠狠地盯着凶悍的男人,巴掌结结实实扇在他脸上,劈头盖脸一阵叽里呱啦的怒骂,口水沫都溅到了二人的脸上。
妖艳的女人双手叉腰,一对耸立的山峰也颤栗不止,脸蛋上红艳艳的脂粉徐徐下落,一边泼骂一边用染了血红指甲的葱白玉指在已然变色噤声的男人额头狠狠戳着。
刚刚还凶悍霸道的男人转眼似被打断脊梁的狗一般,萎缩着脖子,一脸畏怯地大气也不敢喘,僵滞的脸肌只是给女人龇牙咧嘴涎着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赵华香和子冰看得入神,仿佛在观看一场惊天动地的哑巴演戏。
妖艳女人骂骂咧咧中,踹了男人一脚,柳眉拧成了疙瘩,神情极度憎恶。
男人跐溜蹿出柜台,离弦之箭的速度冲上楼去了。
妖艳女人在男人离凳子的瞬间,脸色神速转化为晴空万里,看着赵华香甜蜜温馨的笑容立时如同灿烂的阳光,嗓子眼都浸着蜜糖,声线柔软的锦缎玉帛般,嗲声嗲气:“这位小哥像是外地来的?打尖啊还是住店啊?俺这小店应有尽有,保你样样舒心满意。”
子冰胳膊和脖颈的鸡皮疙瘩顿时涌起,毛毛虫似的爬满全身。
赵华香被那一对锥子似的狐眼盯得有些招架不住,那双频频发射暧昧光芒的秋波就好像一双无形的手,饥渴难耐地剥着自己黏在肌肤甚是难受的湿衣,以他惯在女人堆模爬滚打的经验来观测,眼下这个女人,定是空虚寂寞压抑的久了,以至于见到他这样的男人竟然不顾众目睽睽,将矜持和妇德统统践踏脚下,大有将他连人带骨生吞的架势。
如此情形之下,一向百无禁忌的赵华香实在不堪她赤/果/果的逼视,嗫嗫嚅嚅半天说不清一个字,尴尬的俊面居然红成了猴。
子冰见此一口接过去:“麻烦给我们两间房。”
妖艳女人概是浮想联翩了,对子冰的话没有听到,直愣愣地对着赵华香发痴。
子冰颇是恼火,伸手在二人之间晃了晃,没声好气:“住店啊!”
视线被断,妖艳女人仓忙拽回飞出七窍的魂魄,慌不迭地啊啊啊了几声,移目子冰那犹如金刚的脸孔,脸色一变,冷冰冰地:“我耳朵又不聋,这么大声作甚?想吓死人啊!”
子冰硬邦邦地:“一间客房!”
赵华香栗了栗,惊讶地看着子冰,捕到她眼中一抹浓烈的醋意,眉宇间泛起的冷霜令他下意识地退闪一边。
妖艳女人眼珠子险乎砸在子冰那张千娇百媚的脸庞,牙根痒痒地想砸碎那张令她嫉妒的要命的面容。
但当她看见子冰阴沉沉的脸孔含着煞气,急速地换了副笑容,花枝乱颤地应答:“这就给二位准备妥当,热水饭菜立马送到房里。那死鬼正在上面打扫,两位楼上先请,稍后片刻——”
子冰转往楼梯几步,回头一瞪发愣的赵华香:“还不走?!等什么?!”
赵华香忙跟了去。
妖艳女人气急败坏地盯着她低啐一口:“母夜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