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院是喧嚣的,月光浅洒,深庭却是花影幽暗,月光迷离。
长孙无垢抱着凝烟行走在九曲回廊之中,影子在身后拉得很长很长。
长廊尽头就是幽兰小筑了,长孙无垢突然低声地笑了起来,胸腔微微的颤动让怀里的美人儿嘤咛了一声,不悦地往上攀爬了一下,长孙无垢的笑声更张狂了。
“爷,你吵醒我了!”凝烟睁开迷蒙的双眼,迷离的眸子竟蓦地变得透亮,双手一勾,不知是自己迎了上去还是长孙无垢低下头来,两人的头颅须臾之间已经靠得近近的,她声音魅人地开口,有些愠怒嗔怪之意。
“不好意思,我只是想起烟儿在月下起舞的模样,清泠飘逸,像嫦娥一般就要离我而去似的!让我……在开心的时候却也忍不住感伤了!”
“爷真爱说笑,烟儿是你的歌姬,能去哪呢?”
凝烟垂眸,眼里冷光一闪,落寞犹豫之情稍纵即逝,抬起头却已经是一脸慵懒妩媚之色了。
“是烟儿今晚太出色了,让我……有些诧然了!”长孙无垢剔透的眼眸里掠过一丝黯然,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继续往前走去。
两人的影子在一起,徐徐拉下石阶,往林荫蔓溯处蔓延。
“爷!”红唇轻轻擦过长孙无垢的薄唇,凝烟悠悠地开口,“将军夫人如此身娇肉贵,身上竟然是伤痕累累啊!”
“嗯?”长孙无垢的眼一眯又骤然张开,“烟儿莫要乱说。”
“是真的啊,她的背上满是斑驳的鞭痕,月复部也有轻微的擦伤,额上也有瘀肿呢。虽然这些如果不细看根本就无法察觉,但是烟儿眼力够好,还是看出来了啊!好恐怖!”凝烟闭上眼,漫不经心地说道,“如果不是因为这脸是真的,我会以为我服侍的人非夫人而是被虐待的丫鬟了。”
她可不是眼力好这么简单,当然,真正的理由就只有自己知道了。
长孙无垢的心念一动,口中却淡淡地苛责道:“够了,烟儿,别乱说!让那冷厉如冰的裴将军听见可就不好了!”
凝烟伸了伸小舌头,双手平放在他的胸前,慵懒地说道:“我只说给爷听。额上的痕迹我用花红掩盖住了,所以,看不见的。爷,凝烟是不是很聪明?”
“不是很聪明,是聪明至极!我的烟儿,”长孙无垢轻叹,“其实我更希望烟儿不要这么聪明,只要……乖乖地留在我的身边就行!”
她越聪明,他就越有快要失去她的恐惧感,这种感觉让他很……不安。
“愿如花舞伴风翔,又恐清风不懂落花意,愿如流水伴月走,又怕……”他幽幽地说道,却发现怀中的人似乎没了动静,呼吸也变得均匀平稳了,他低头望去,忽然哑然失笑。
凝烟已经沉沉睡去,一张姣好美艳的容颜在淡淡的月光下显得分外的娴静清纯,长孙无垢微微出了神,直到远处传来的钟声让他惊醒,他才发现,自己差点耽误了进宫的时辰。
“烟儿,睡吧,等我从宫里回来,再伴着你在梦里交会……”他邪气地贴在她的耳边说道,眼里却是认真的炽热的。
怀中的美人儿没有回应,而他也不需要回应,他站直了腰杆,发出一声细长的啸音,眼前花影一闪,从天跃下一般地现出一个黑衣人,敛首低头作揖道:“主子!”
“送烟儿回房,好好守护她!”他面容一敛,肃容冷凛。
“是!”黑衣人上前接住了凝烟,而长孙无垢则毫不犹豫地转身,朝外庭走去,颀长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九曲回廊的尽头。
直到走出了拱门,长孙无垢才疲倦地轻叹了一口气,揉揉太阳穴,脸上表情莫测。
这认亲戚的事情可还要后续发展?今晚的宴会还会不会***迭起?也许,他该顺应一下大众的要求,来一场精彩好戏?不然,就辜负了烟儿的出场和上官莹嫣的好心了。
唇边勾起一抹诡笑,长孙无垢一拂衣袖,走出府门时,人已经如往常一贯的风流潇洒了。
马车徐徐前行,安坐在马车里的紫钰却是一脸的惊恐,她将身子缩在角落里,只因裴子雍的目光让她备感压力。
她忐忑不安地等待着他的发怒或者暴打,但是,很奇怪的是,他竟然都没有,只是冷着一张脸,冷冷地瞪视着她,身上的怒气并没有减少,这沉默让人心惊。
紫钰有些无奈了。方才甘铬的话仍然响在耳边,而他的暴行也一直残留在她的心里。
手背上和腰间传来的隐隐作疼就在提醒他是怎么样对待自己的。难道,他对别人都可以仁慈,却只对自己一个人残忍?
只因为她是“上官莹嫣”?只是,这恨意也太莫名了,因为她确切地知道,小姐不会有什么仇家的,为何他要这样痛恨小姐?
这手是愈发疼痛了。紫钰的眉一皱,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来,借着窗外斑驳的月色望了望,见手背上一圈红肿,不禁苦笑,慢慢地揉搓起来。
他的手劲可真大!如果再用力一些,她的手会不会断了?眼里淡淡地闪现泪光,有些委屈和黯然的心绪让她的心难受起来。
“你做什么?又想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来骗我了吗?上官莹嫣,你方才的伶牙俐齿去哪了?你方才的那副倔强模样去哪了?还是现在你又想用什么样的面具糊弄人了?”
裴子雍的声音终于划破了沉寂,只是,却又是冷嘲热讽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