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迷离,前路苍茫,唯有黯淡的点点星光照耀着大地。
几辆华盖轻车,几十个骑着高头大马的护卫,乘着浓浓的夜色,离歌舞未央永显繁华的皇城越来越远。
车子颠簸着,摇摇晃晃,车轮辘辘的声音静谧了夜,也静谧了车中的人。
空气中传来野花的幽香,车头那高挂着的走马灯发出的光亮随着马车摇曳着,一时清晰一时黯淡,紫钰此刻的心境便如这光亮一般,动荡不安。
窗帘随手被撩起,过了片刻便又放下,然后再撩起,紫钰望着这夜色,心想,这雨怎么还不来?只是,即使来了,也来不及了,因为,已经过了酉时了!
幽幽地一声叹息之后,紫钰绞着的青葱玉指倏然停下,眼泪却无声地落了下来,点点滴滴,坠落于锦衣之上,渐渐濡湿了脸颊,也染湿了衣襟,随着这心的揪痛,这泪也落得更凶了。
忘遥,你会不会已经被皇上论罪了?忘遥,尊贵的祭司大人,你的恩情我该如何才能还你?只可惜我没法去救你,若你有什么不测,我一辈子都难安啊!
忽然间,身边的男子翻了个身,口中逸出一声慵懒的轻吟来,紫钰一惊,僵住了身子,不敢出声,以为他就要醒来了,没想到过了一会儿之后,他便又睡去了!
因为是夜晚了,这车速也就放慢了一些,坐着也就没有白日里那样的跌沓起伏了,紫钰便移动了一子,揉了揉有些酸麻的肩头,却听见马匹从自己车旁经过的声音,竟然是往前去的。
紫钰迟疑了一下,拭去了眼泪,悄然探头望去,只见一骑白马从眼前走过,徐徐往最前面的护卫队而去,那身影正好映在灯光里,却是冷牧!
想起今日她和他交谈的那几句,紫钰的心就沉重起来了。
冷牧是言无殇身边的人!即使他此刻的身份仍然是裴子雍信任的属下,可是,他忠于言无殇比忠于裴子雍要多!哪怕只有寥寥几语,但是他却无意中泄露了这个秘密!只是,言无殇叫他来护送他们,是真的担心子雍的伤势还是另有所图?
紫钰苦笑了一下。自从自己进了皇宫之后,短短几日里除了惊吓太多之外,竟然也学会了怀疑别人了!这疑心过重的毛病真是要不得!可是,她不能不谨慎啊!
因为,现在的她,是上官莹嫣!一个背负了多重身份并不见喜于人的上官家二小姐!
而且直觉让紫钰认为,冷牧之所以在这里,绝对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样简单,但是是因为什么理由她却揣测不出!应该也不是那个可笑的说自己有什么稀世奇宝的江湖传言吧?
算了!还是先暗地里观察一阵子再说吧!若他真的是抱着什么不能告人的目的来的,迟早也会露出些蛛丝马迹的吧?静观其变好了!
双腿有些麻木了,紫钰一手按着木板,一手揉动着一直弯曲着的长腿,不料奔马一声嘶鸣,车身猛地一震,她一个踉跄,惊呼了一下,身子一歪,差点就压在了裴子雍的身上,只能很狼狈地双
手撑着两侧,倒像是将裴子雍困在身下,想要偷亲他一般了。
过了片刻,这车子终于平稳了,车头传来士兵歉意的叫声:“夫人,您没事吧?”
紫钰这才缓缓缩回了手,坐稳了,淡淡地应道:“没事!”索性将腿提起,欲换个方向坐好,却触到了一样长形的物件,发出了“铿锵”一声响。
紫钰这才想起那是冷牧从车子上下车后不久,千雪和清秋送来的太后赠送给自己的礼物。白日里她简单看了一下,那长方形的物品是一把古琴,而且是绝世好琴,想必是太后以为自己琴艺出众才会将这上好的琴送给了自己吧,而那一个上了锁的雕花宝盒,她却没有打开过,只是将它塞在了一角,这琴也很随意地放置了,然后,就很不小心地碰到了。
太后倒是很细心的!紫钰想,小姐如果知道她的生母是这样一个不带架子的慈祥母亲,一定会很高兴吧!
将琴放好之后,紫钰缓缓移动着身子,往最里头再靠近了一些,倚靠着车壁,心又莫名的酸涩起来了。
她和子雍真的能够得到她想要的幸福吗?如果梦境里说的都是她和子雍前世的故事,那今生,子雍还会相信她对他的爱吗?而她又是为何一直会梦见这些断断续续的梦呢?这昭示着什么?
双眼很干涩,也许是因为今日根本就没有好好歇息过的缘故,这下,倒是有了些困意了,但是,心思很纷乱,所以,即使很困也无法睡着,再者自己又担心着子雍,没过一会儿就要触模一下他的额头,见体温正常这才稍稍放下心来,如此折腾,身心俱疲。
窗外突然传来了一声闷雷,紫钰一震,撩起窗帘往外看,那苍穹上竟然连疏星也沉没了,到处是那令人窒息的黑暗,不由得变了脸色。
可千万不要发生什么事才好啊!
怔然之时,倒没有察觉裴子雍已经从悠长的梦境中醒来了,他睁开了尚迷蒙的双眼,只觉得自己的身躯是如此的舒坦,他那一向冷峻的唇角还勾起了一抹浅笑,然后,张臂、伸腿、展腰,大大地、大大地伸了一个懒腰,却在下一刻消失了笑容,因为,手臂打着了木板!
痛死了!裴子雍蹙眉想道,这才清醒了许多,原来,自己还在回翔玥的路途中呢。
“你醒了?!”
很柔,很轻,悠远而又朦胧,那一句淡淡的三个字却如世上最动听的音乐,从飘渺处传来,温暖了他冰冷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