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两个时辰后,紫钰终于幽幽醒转。睁开双眼,毫无例外地又发现自己躺在了冰床上,不由得绽开一朵无声的苦笑,但是却也觉得浑身气力通畅,如枕在那千层万层羽毛上那样的舒适,就连那仍然时有火辣辣的灼痛之感的背部也只余下些许的刺痛而已。
难道她这一觉又让她的伤势好转了许多?!这冰床和那怪药竟然这么有用?
只是,这一觉却又似听到水凝寒在自己耳边絮絮叨叨地说着话,每一句都让她心酸不已,可是,这怎么可能呢?自从那晚,他在自己耳边痛哭了一次之后就再也不见踪影了,也许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吧!既然如此,又怎么会是他呢?他这样高傲的人又怎么可能会选在她昏睡的时候才敢露面?
所以,这些都只是梦境!一场虚无的梦而已!可是,为何却又像是真的一般?
想到水凝寒,那个高高在上如武皇一般让人不敢靠近的男子竟然也藏着那么多的辛酸和悲伤!她的心竟然也跟着隐隐作痛了。
缓缓起身,紫钰扬声叫道:“鸳儿,鸯儿!”可是,奇怪了,平时只要一叫就会出来的两个丫头,今日竟然迭声唤了好几次也不见人影!都到哪里去了呢?
望见外面依旧阳光灿烂,紫钰忽然灵机一转,眼眸一闪,唇边的笑意加深,整理了一下衣冠,任由那黑亮顺滑的长发披洒在肩,蹑手蹑脚地下了床,弯腰穿起锦鞋,抚平了有些皱褶的裙尾,才刚要起身,却因为地上那斑斑点点的深褐色的如梅花般的印迹而微微出了神。
这些都是什么?紫钰拂开衣袂的手一顿,眼前出现一幅模糊的画面,水凝寒按住胸口,痛苦地一仰首,鲜血飞溅而出,身边是燕舞的哭喊……只是,眼一闪,那幻象也就消失了。
是血迹?是水凝寒的血迹?难道他?甩了甩头,甩去心中的胡思乱想,紫钰浅笑一下,缓缓往外走去。
早上的雾气已经在阳光的照射下散去了,就连这空气也似乎带着阳光味道了,抬头望了望那澄碧如洗的天空,紫钰的心情顿时明亮了许多。心底的郁闷潮湿,疑团迷雾也好像随着这明媚的阳光而渐渐消弭了,紫钰深吸了一口气,在花树下沿着青石小道慢慢转悠着。
来到这神秘飘渺的灵霄宫几日了,却未曾真正地出来游览过这世人梦寐以求的仙境,此时趁着鸳儿和鸯儿不在自己身边,身子也感觉好了一些,刚好可以一饱眼福!
眼前的景色多美啊!灵霄仙境真的是名不虚传啊!
无殇花迎风飘扬,白得胜雪,幽香漂浮,落花飘舞个不停,林间青草仍然如春天一般女敕绿。灵霄宫竟然永远都像是春天一般!那无殇花更是奇特,听鸳儿说这种树只要一旦落了叶,便不停地开放,每朵花其实只是一般花的一半形状,两朵花扣在一起就会成为一朵完整的花,所以,落下枝头时会向另一朵花自动靠拢,找不到能够和它契合的另一半的花落在地面会立即枯萎,而找到另一朵的却会合成一朵,三日之后才会渐渐变黄消融!
“无殇花也懂得什么叫生死契阔吗?即使生不能在一起,死了也要同穴?”
看着这纷纷扬扬的落花,紫钰的心一悸,忍不住伸出手去,想要接过一朵落花,却又恐阻止了两花的相遇,在就要触到那一抹冰凉的瞬
间,触电般缩回了手,可是,迟了,那落花已经触到了她的指尖,立即枯萎成干花,她反手接住,凉凉的芳香竟然更是浓厚了。
心像柔软的丝缎瞬间被染上了别样的色彩,如水般蔓延开来……
“裴夫人……”冰冷的嗓音自身后窜起,紫钰抚着无殇花的手一颤,残红在指缝间悄然滑落。
在这里,无人叫她裴夫人,都叫她上官小姐,乍然听到这样的称呼,紫钰竟然感觉有些生疏了,好像,叫的是别人,而不是自己!而此刻燕舞这样地叫她,更是让她感到诧异。
燕舞在生气!越生气她的嗓音就会越冷!
水凝寒不来之后,燕舞来看望她两次,一是来告知已经遵从宫主的命令将她在灵霄宫里养伤的消息带给了裴子雍,二是来将一叠书拿来给自己解闷。但是就只是这寥寥两次的接触,紫钰就已经发现这个秘密了。
那这次,燕舞是在生她的气了?
紫钰轻转过身,果然看见燕舞冷傲如冰雪的面容,她瞪视着自己,脸上竟然仍残存着斑驳的泪痕,冷眸里更是带着深深的恨意。紫钰被吓了一大跳。
“燕小姐,您这是……”不明所以,紫钰却觉得心中不安正在疯狂地滋生。
燕舞望着眼前那仿佛不是凡人的妖艳玉颜,心里波涛汹涌,本想痛骂羞辱她一顿以泄她的一番怒气的,可是,一对上她那双异常澄澈夺目的双眸时,竟似被她蛊惑了一般,不忍心这样做了,眼神闪烁了好几下,这才冷声说道:“夫人,燕舞想请您……”立即离开!
只是,话到嘴边,水凝寒在昏迷中不停叫着的话语却又突然在耳边回想:“嫣儿……别离开我……”燕舞的身子一僵,忽的转过头去,一掌拍向了身旁那棵无殇花的枝干,顿时花如雨下,草地上、小道上立刻又添了无数芳魂。
“燕舞,你别这样!”顾不得自己没有武功,也忘记了自己的身份,紫钰花容失色,匆忙上前,拽住了燕舞再次上扬的手,急声问道:“究竟发生什么事了?难道……水公子他……”
自从知道自己的药必须要用水凝寒的鲜血做药引,她就一直忐忑不安,怕水凝寒会支持不住这样的煎熬,她愧疚得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也因此,燕舞才会厌恶自己的,虽然她嘴上不说,面容总是冷冰冰的,可是,自己不是木头,总能感觉到。此刻燕舞如此失常,必然是水凝寒出事了!
想到此,眼泪纷纷坠落,握着燕舞的手也不自觉地加大了力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