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雾气渐渐从绝情峰顶上往下蔓延,无殇花像是被笼上了一层朦胧的面纱,渐渐的,就连那本就阴沉下去的天也看不见了。房里的两人心如沉铁,酸涩不堪,房外的人如遭雷击,痛不欲生。
滚滚的血自月复腔上涌,生生堵住了水凝寒的喉咙,却堵不住他心口滴下的泪。他缓缓转身,身子却一软,燕舞的眼一紧,俯身用力去扶他,泪水扑簌簌地落下,滴在他的发上,一阵冰凉。
四位侍婢见状更是面色惨白,心想,这次真是闯祸了!若宫主有什么不测,她们即使是死一百次也无法弥补这次的过失了!更是又悔恨又愧疚,掩住嘴巴无声落泪。
“我……”水凝寒低低说道,想要让燕舞安心,这时却又听到屋里梨香的声音:“我这生最愧对的,就是炎龙和沅儿!炎龙虽然是那沐流轩的儿子,却很早就没了娘亲,还将我当生母对待,沅儿的出生虽然是命运捉弄,但也是我十月怀胎生下的骨肉啊!可是,大难来时,我竟然只想去尽力保全离萧的性命也不顾他们兄妹安危!我明知那昏君不会留下活口的,我明知他们会九死一生,我却偏要推他们去死,想借他们引开那些人的注意力!这一切的罪孽,我该怎么了结?我又有何面目去见他们的爹?”说到此,竟然无语凝噎了。
凄凄艾艾的话语随风荡出门外,那空气突然像是凝滞了!众人目瞪口呆!就连紫钰,也呆若木鸡了。
噗!
一腔鲜血自水凝寒的口中喷出,霎时在空中扬起一道血雾。
他都当做不知道了,他都想要回避了,为何她还要在他的伤口上狠狠地捅下这一刀?她就真的这么狠心吗?弟弟不是弟弟,想要用生命保护的人突然成了有血缘关系的亲人,沅儿的失踪和自己的差点死去竟是娘亲手造成!这震撼的一切再次如山石朝他砸来……
他突然一挥手,将燕舞的手震开,右脚一点,人已到了半空,摇摇摆摆地朝山下飞掠,一滴清泪从眼角滑落,瞬间消失在风中!
燕舞狠狠地剜了四位侍婢一眼,满心焦灼地往前追去,才刚往上飞掠,眼见还有一段距离就能追上,却正好看见水凝寒的身影一滞,竟似断翅的鸟儿扑棱棱地往下坠落,心神俱裂地再也忍不住惊呼出声,伸手想要去救,却已是来不及!
四位侍婢看得真切,也不禁骇然出声:“宫主……”惊吓之中竟不知自己是该守在原地还是该飞奔而往了,只知道难过地哭泣起来。
梨香听到这一声“宫主……”,身子一僵,推开紫钰就飞奔而出,却刚好看见水凝寒坠下的那一幕,惊叫了一声,心痛如绞。一口气上不来,她竟闭过气去。
“香姨……”忍着痛踉跄扑出门来的紫钰花容失色,上前抱住了她,听她闭着眼低念着水凝寒原本的名字,一遍遍,破碎,零落,渐渐地低沉下去,消逝无声,紫钰望着远处的水凝寒痛哭起来。
水凝寒的身子重重跌落在一棵无殇花上,再坠落草地,花雨如蝶纷飞,如同一首哀婉的歌在无声地吟唱着。他却静静躺在那里,如同睡着了一般,俊脸是那样的苍白,悲怆凝眉,任由那无殇花快速飘落在他的身上,一时间竟分不出是人还是花了。
燕舞终于赶到,将他抱在怀里痛哭着飞离,往囚龙洞掠去,哭
声随着雾气扩散开来,飘渺空荡,更增几分悲怆,可是才须臾之间,他们的身影就被蔓延到此的云雾给遮蔽了……
月圆如镜,星光璀灿,美丽的夜空如钻石织成的黑幕,压着一座挂满长明灯的院落。
长明灯是紧急事件发生的标记,也是为宫主祈福的心愿表示,自水凝寒住进去之后就很少有人能够进去的灵霄殿在这一夜热闹起来。
这一晚,灵霄宫的主要部众都是一片愁云罩顶,除了右护法之外,都齐集在灵霄殿内了。
他们的宫主气血逆流,竟导致昏迷不醒,因为没有还魂珠的庇护,还有圣药已经几乎用完,尽管蝶舞已经用自己的血加上左护法和燕舞的真气一起为他护住了心脉,他们甚至冒着天谴开启了灵霄殿外的圣池之门,用里面的圣水修复气脉,却仍然无法让他醒来!新伤内伤齐袭,心伤又如此的重,如果三日内无法醒来,水凝寒就会成为一具活死人了!
虽然已经是深夜,这里仍然还是人影绰绰,来往不绝,时而听到燕舞的叱骂声,还有左护法的叹息声。
紫钰在鸳儿和鸯儿的搀扶下站在灵霄殿的门口,无视像门神一般伫立在门口的两个身穿镶红花边的黑衣男子那忿恨如刀剑般的目光,只顾着焦急地往里翘望着,等待着消息。
她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和今日香姨的话伤透了水凝寒的心!她也知道,因为水凝寒的事她现在成了灵霄宫里最令人憎恨的人,可是,她真的好想进去,守在水凝寒的身边,就像他在自己昏迷的时候寸步不离的守护着自己一样,看着他度过这次的难关啊!
“小姐,奴婢还是送您回去吧!夜晚风大,小心你的病体!”鸳儿红着双眼叹息道。
宫主在囚龙潭里喝了蝶舞的血后醒来过一次,只断断续续地说了三句话——“照顾好她们,别责罚侍婢们,等紫钰身体好了就送她回去吧!”然后又再陷入昏迷之中。所以,燕护卫并没有惩罚她们四个,可是,却也抛下了一句狠话,说若是宫主真的有什么不测,她们就等着陪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