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傍晚,这雨终于停了。长孙无垢因为必须跟进修建宫殿的工程,也是为了提防言无殇提前对武皇不利,还是当日夜幕降临之时轻车简从的离开了翔玥,只是留下了一张药方,裴子雍叫裴安拿这张药方到诗音的济世药堂去找那里留守的小厮给按单抓药,制成了食用方便的黑褐色药丸以备急需之用。
柳琦钰的灵柩则交由裴子雍的死士和自己的影卫伪装成商队而悄然运出城,直接往落日国进发。
裴子雍答应为长孙无垢想法拖延言无殇几日,等长孙无垢回京后立即找个差事让言无殇必须出面处理,好调开言无殇,至于言无殇会不会察觉他们的动机,他们也无法确定。反正此时只能见一步走一步了,随机应变了。
草草吃了点晚膳,裴子雍就回房守着上官莹嫣,一个时辰后,见她仍然还在沉睡着,便叹了一口气,走出了房门。
“主子!”
才刚踏出门槛,就看见了裴福。
“裴福,你怎么还不去歇息?今日你也累了,早些回去吧!”见裴福仍然站在门外,裴子雍有些讶然,没有察觉他的不对劲,说了几句就转身往隔壁的厢房走去。
今早兵部来的密使传达了新下达的命令,要调整军队的规模还有提拔一批年轻的干将,本来这些事是在书房做比较好一些的,但是,因为不放心钰儿,他便将这些推荐名册都搬了过来,时辰还早,就打算尽快完成这份工作。
裴福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进了房,可是看见裴子雍正专心看着折子,他也没有出声,直到看见裴子雍站起身来,松动一下筋骨,他才出了声:“主子,有些话我不知该不该说!”
“但说无妨!”裴子雍坐下来,倒了杯茶,浅啜了一口,挑了挑眉,问道,“不会是你的小妍姑娘没有答应你的求亲吧?”
裴福摇摇头,缓缓从袖里取出一支精致的簪子来,将它放在了桌子上。裴子雍的视线落在凤凰簪子上,突然一颤,眼里的寒光冷到了极点。
“这凤凰簪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是今早主子要抱夫人回房,夫人挣扎的时候从她的身上掉落下来的。我见这簪子如此贵重,本想立即交还给夫人的,可是,夫人却一直未醒,而那簪子又染着血迹,我想了又想,还是决定交给主子了!”裴福顿了一下,说道:“主子,你觉得夫人真的会是杀死水姑娘的人吗?”
此事的确是有些蹊跷!夫人突然会知道水月苑的位置还亲自去见了水靖凌,然后血案就发生了!而所谓的凶器真的是在夫人的身上!如果没有这凤凰簪,裴福也会以为是柳琦钰的污蔑,可是事实却是……
裴子雍没有应声,只是拿起了凤凰簪,仔细的端详着,忽然又想起了在宫里那一夜看见钰儿和言无殇紧紧抱着的那一幕,想到她望着凤凰簪子落泪的那一幕,心渐渐的沉落,“扑通”一声,没入深海。
簪上的血迹已经黯黑,裴子雍摩挲着簪子,陷入了沉思之中。
“主子—
—主子,你怎么了?”
裴子雍回过神来,问道:“晴儿好一些了?高烧退了吧?”
“已经好很多了!她一直念叨着要赶快过来服侍夫人,但是却被我拒绝了!她的伤势至少要好几天才能渐渐好起来,主子,您这二十大杖可是够厉害了,可惜,计划中的下马威作用根本就没有达到嘛,晴儿算是白受苦了!”裴福忍不住埋怨,“早知道直接揭穿她们的真面目才是!”
忽然想到了什么,裴福讶然问道:“主子,关于水靖凌的事情,您为何不为自己辩护?她的月复中的孩子明明就不……”
“别说了!此事以后不准再说!”裴子雍横了他一眼,叱道,目光深冷得让裴福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忙连连点头,讪笑道:“我不会再提此事了!也会吩咐他们不能乱嚼舌根!主子,您放心!”
“今日之事,谁也不能说!尤其是关于左相大人的话,更要守口如瓶!裴福,若有半点风声泄露而坏了我们的计划,你就准备好你的棺材吧!”
裴福浑身僵直了一下,冷飕飕的感觉直达心底,深吸了几口气,心绪终于恢复了平静。
“裴福明白!”他应道,还是忍不住问道:“主子,我们真的要这样做吗?”
这样对夫人会不会太过于残忍?为何不能选择其他的办法呢?想起自己也要当帮凶,裴福忍不住叹息了一下。
“这是最快捷的办法了!”裴子雍敛下眼眸,同时也掩去自己的痛楚,“你明日一早记得去和裴安照会一声,还有,明日起晴儿就过来照顾夫人,你该怎么做不用我教了吧?”
“是!主子!”裴福又忍不住叹气了。
撵走了裴福,裴子雍强迫自己定下心神,将要急办的公务做完之后,就重新拿起凤凰簪一边思索这段时日里发生的种种事情,反复思忖,神情时而凝滞时而懊悔时而悲伤时而失落。
不知过了多久,感觉有些倦意了才决然起身,将凤凰簪握在手里,缓缓回到了主卧室。
关上了房门,熄灭了两支明烛,只余下一盏小灯,他走到床边,静静的凝视着床上的人儿,目光贪婪而痴情,想要伸手去抚模她的脸,却在碰触到她的肌肤之时触电般的缩了回来,缓缓转着身,就要往外走去。
灯火阑珊间,半梦半醒之间,紫钰似乎听到一阵脚步声接近,她迷迷糊糊的翻了个身,将身子朝着里面缩去,口中低声呢喃着:“子雍……”这个下意识的动作,让裴子雍的脚步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上前一步,坐上了床塌。
钰儿的睡容是那样的美!如一朵芙蓉,少了脂粉妆饰的玉颜反而更是将她如雪的肌肤给表露出来,可惜,因为是在病中,多了一种柔弱苍白的病态美。
裴子雍悠然一叹,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上了床,小心翼翼的将她纳入自己的怀中,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