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主为什么要囚禁他……”我神不守舍地问着绿儿,“为什么……”
“商神污蔑夏神和娘娘有染,神主怪罪夏神藐视神训,因此严惩以儆效尤……”
我的心弦被谁触到了,颤抖得那么不安。
神主在嫉妒,他一直都嫉妒伏吟的才能,我只是他不肯将神主之位禅让给伏吟的借口,我想笑,却牵不动嘴角。
“绿眸子赶到仙界的时候夏神大人已经身受重伤,无奈使不出仙力被天兵擒获。”绿儿自责地垂首,“娘娘对不起……绿眸子没本事救回夏神……”
是不是伊尹被匕首刺中的时候,神魄的损耗令伏吟元气大伤,他才落到无力招架和还击的地步?
“他……有说过什么吗……”我呆滞地望着远处,心情沉重得虚弱无力。
“夏神……赐了些仙力给绿眸子……他说娘娘在凡尘有危险……”她难过地哽咽着,“他要我立刻赶回来救娘娘……幸好绿儿及时赶到,不然娘娘又要遭那贱人的毒手了……”
他惦记我的安危……苦涩和微甜交融出复杂的心绪,他心里还是在意着我的……
我忽然如发了疯,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绿儿惊诧的呼唤我完全听不见。
我跑到祭台,朝着娘的神像呼喊:“娘……娘我知道你在……救救伏吟吧娘!只有你能救他了,我已经想尽了办法,可我回不了仙界啊……娘……救他啊……”
唤着我的泪如泉涌,仰首神像顶端在月色辉映下闪出朦胧的银色光华,映在我眼里一片模糊。
“你听见了么娘……”我筋疲力尽地瘫倒在神像旁,倚着娘的双腿,我轻柔地抚着她的裙裾,“娘……求你了娘……”
“夏军和商军交战,不知情况如何了。”我理着采下的花束,无意识地提起。
“商军一路气势如虹,定能杀得夏王军队片甲不留!”绿儿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
“是么……”我面无表情地回了句,好像我对这样的结果并不开心,很难相信曾经的我是多么渴望看到夏王朝的覆灭。
“怎么了,娘娘难道不希望大王惨败么?”绿儿从我的冷淡里听出了端倪,试探地问我。
“没有……”我的回答依旧平淡无味。
“娘娘,原本绿儿还觉得不被娘娘所爱的大王很可怜,可是在仙界看到了太多,绿儿越发觉得他是个薄情寡义的男人!”她忽而怒不可揭地气红了脸,“唉……有些话不说出来憋在心里太难受了!夏神送绿眸子回凡尘,我算出娘娘来了瑶台,纳闷绿儿不在的这些日子发生了什么,这一算不但算出娘娘被那两个下贱女人逼出王宫,还算出……娘娘一不在身边,大王和那两个狐狸精有多荒婬和放荡!她们……霸占了娘娘的倾宫不说,还把它糟蹋得乌烟瘴气,成了花天酒地的婬窝!”
“绿儿,别说了……”我俯去又采了一把鲜花,心无波澜。
“绿儿就是想说!”她倔强地不肯停止,“想当初多少王宫大臣和妃嫔暗地里骂娘娘是祸国殃民的红颜祸水,他们难道看不出真正的祸水是那两个贱人!她们奢侈挥霍的习性远胜当时的娘娘你,她们甚至邀大王一起将内侍、宫女骑在身下当作牛马,还有更荒唐的……娘娘知道她们在酒池肉林里干了什么?她们让大王命三千宫女月兑去衣服,听一声鼓响,都要趴下喝酒,又一声鼓响,马上跑到肉林去吃肉,再一声鼓响,跑去喝酒,再一声鼓响,又去吃肉……如此周而复始竟做些无聊至极的事!看到她们像牛马一般的来回奔跑,匆忙混乱,大王和那对姐妹以此为乐捧月复大笑……看到大王是这种人,绿儿真是心寒透了,真该他亡国众叛亲离,那是他活该是他罪有应得!”
“你跟我说这些有意义么?”我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我的脸上找不到她想要看到的愤恨表情。
“娘娘……”她不解我的镇定,好像我对她说的话应该做出很大的反应可是我没有。
“你不过是在让我看到一个暴君自取灭亡的过程,他再如何荒婬,那是他自甘堕落和沉沦。”我转身遥望苍茫天际,语中有叹,“而这个人……已经和我没有关系了,他的生死我不会在乎……”
话说得云淡风清,可是在我用尽全力的掩饰之下,心口无伤却为何还会隐隐作痛?
三个月后,瑶台又来客了。若琬似乎特别喜欢光顾有我的地方,与上次不同的是,她此次连她姐姐也一块带来了。
“两位妹妹既然来了,就随意坐吧。”漠然瞥了她们一眼,没有多少热情。
只见随身侍卫带了一大群,我冷漠望着她们的阵容,她们的来意恐怕不简单。
绿儿恶狠狠地瞪着不怀好意的二人,我给她使了眼色才让她收住,先稍安勿躁。
“看妹妹们的架势,不知是否又来找妺喜赐教了?”我挥挥衣袖示意婧安和妤安给她们奉茶,“妺喜洗耳恭听。”
“姐姐言重了啊,”若琬还是一脸似笑非笑的阴险,“妺喜姐姐永远都是姐姐,哪能让咱们这俩稚女敕的丫头说教呢?”
“客气话就不必说了,你们想干什么?说吧。”我冷冷地勾勾嘴角。
“大王念近日天气转凉,瑶台又濒临洛水,寒气重,担心姐姐着了风寒,特让我姐妹过来探望,顺便带了碗宫廷的珍贵良药来给姐姐御寒。”若琬的话说得甚是好听,边唤来婢女提来一只雕花木盒,取走盒盖,里面盛放了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姐姐趁热喝啊,别辜负了大王的美意。”
我疑惑望着她的举动,感到莫名其妙:“大王不是率军和商汤的军队交战去了么?”
“呵呵,姐姐还不知道呢?”她笑吟吟地将药端到案上,“大王首战告捷,击败了叛贼成汤的领头军,前些日子刚回宫。”
我惊怔了下,不知为何竟有些想舒一口气的庆幸感,怎么我潜意识是不希望履癸战败的?
“为什么会是你们来?”我总觉得事情并不像她说的那样,履癸会想到关心我?就算会,那也不可能让她们来穿线架桥。
“叫你喝你就喝,哪那么多废话!”这是若琰一贯的腔调,这么久了她还是没学会她妹妹一半的口蜜月复剑,“我们能来已经是给了你很大面子了,难道你还指望大王亲自来看你不成!也不看看你现在的身份!”
我隐忍地听她冷嘲热讽,不反唇相讥,只是沉默以对。
若琬缓和气氛地笑笑,亲手为我端来了药碗:“大王才刚回来,为军事操劳甚多当然需要时间来休养,姐姐,喝了它,见药如见大王的心!”
药凑近了我忽闻到一股反胃刺鼻的酸味,我认出那是断魂草的味道。
我皱着眉,震惊地瞪着她:“这药……”
“姐姐,你无所不知无所不晓,这药里有什么你鼻子一闻就知道了,这碗药到底是做什么用的,你我心知肚明就好,说破了,大家心里都不好过……”她的笑渐渐凝结在嘴角,眼里流露出可怕的深寒,“你要做的很简单,只是……喝了它!”
我不知该说什么了,对于一个只剩三成神魄的天神而言,断魂草意味着什么,我比任何人都清楚。
“这……是大王的意思……”我为何明知故问,为何不愿接受这个事实,这一次,要我死的人,是他……
“王命有言,妺喜夫人是精通妖术的妖孽,大王要为民除害,大义灭亲。”若琬的眼神如锐利的刀子般刮着我的心脏。
“妖术?我是妖孽?”我真的很想笑,你明明知道我的身份却还在胡说八道,少来这些冠冕堂皇的幌子!
“你很委屈么?”她笑得肩膀都抽搐了,“还是觉得心痛,大王非但不再爱你了,现在连要你死的决心都下了!”
她对我的攻击我居然想不到话来反驳,难道真被她刺中了?不可能!
“你已经一无所有了,我劝你还是听话吧,如果你自己动不了手,这里有这么多侍卫,他们都可以帮你!”若琬阴毒的眼凑近了我,相视一线,她的话尽是威胁,“他们都是粗人,不懂得怜香惜玉的,如果在执行命令时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来,若琬可就对不住姐姐了……”
我冰冷地瞥过门口待命的侍卫,不屑地别过脸:“不用!”
我双手端起药碗,控制不住地,我的手在颤抖,心更是抖得厉害。为什么……我那么不想喝……不过是死,我没什么好怕的,只是……你是真的要我死吗?
忘了我,我想,你已经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