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星殒,尘埃满地。
花开的时节,谁先骗了谁?
夜风穿过山谷,呼啸里包容了落叶的脆弱,吹乱发丝,在脸上刮出一抹微疼。
我踏着足下细碎的月光,山里的深夜挺冷,我不由打了个寒颤,微微抱紧了双臂。
月华之下俨然独坐了一人,挨着悬崖边缘,披风被吹得飘扬呼呼作响。
我渐渐走近了那张同月光一样朦胧的面庞,脚步很轻,可他还是听到了。
他缓缓抬了眼,是月光的投影么?我竟觉得支离破碎的月色融在了他的一双清眸里,亮得剔透。
“睡不着么?”他的声音凝滞了难以言喻的忧愁。
我装作不经意地说着:“不是,我只想找个地方看星星。”
“这里不好么?”他伸了一只手做出邀约,示意他旁边的位置,“陪我一起看如何?”
那个伸手的动作,我眼尖地看到他掌心一枚精致的小荷包,从做工的精巧程度来看那必定是女孩儿的东西。
“这个……是妺喜给我的……”他见我凝望他手上许久,简单地解释一句。
“看来你真的很爱她……”我有些不自在地收回目光,提着裙裾与他并肩坐下了。
他苦涩地勾勾唇角:“或许吧……”
“或许?”这两个字多让我吃惊,我越来越猜不透他,他对妺喜的情,曾经让我都为之震撼的痴心,如今在他口中变成了不确定的“或许”?
“或许,如果我没有在有夏王宫遇见你,我会坚信我是爱她的,可是现在……”他笑着就将头埋进了臂弯,“我自己都分不清楚了……”
“为什么?”
“因为,我早就知道你不是妺喜,而妺喜,她已经死了。”这个回答好像并不对我的问题。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我眼神闪烁有点不敢看他。
“很久以前了。”
“很久是多久?”
“你救我出夏台,终于又重见天日的那天,也就是返归商族之前,我去见过你。”我没见他笑得这么平静过,“当时我就认出你不是妺喜了,因为妺喜的右眼角有颗微小的红痣,而你没有。”
我下意识地抚模了自己光滑的右边眼角:“那你为什么还坚持把我当成妺喜?你很喜欢演戏么?”
“呵呵,还好你不是妺喜。”难懂他的笑,神秘莫测,“你们真的很不一样,至少妺喜很柔顺,不会像你这么蛮横。”
他对我的贬低我漠然一笑,我才没兴趣跟他较劲:“女子柔顺或是蛮横,那是要看人的。”
“哦?那你对什么人才会温柔呢?”他饶有兴趣地侧过脸来看我,“是夏王么?”
他好似在套我的话,我机灵地回避:“不说这个了,看星星吧。知道么,每颗星星都代表了一个人,你仔细找找,说不定会发现妺喜那颗。”
“是么,代表我的是哪一颗?你的又是哪一颗?”他仰首凝神望了会星空,又垂眸望着我,“我想知道属于我们的那两颗相距远不远。”
“这很重要么?”
“很重要。”
“那我告诉你,你的在那边。”我指着西南方的玄星给他看。
“你的呢?”
“我没有……”
“不是说每颗星都代表了一个人?你怎么会没有?”
“因为我不需要。”
他淡然笑开,也许他从一开始就未将我的话当真,只是看做无稽之谈一笑了之罢了。
“对了,你是哪里人?”他随口捡了个话题问起,“不是有施国人吧?”
“巫山。”我回答得简单而平淡无味。
“巫山?”他好奇地扬着浓眉,“我还没听过那里也能住人。”
“难道山上就住不得了么?”我无视他的肤浅,“巫山神女峰,我就住在那里。”
“好吧,有机会我会去那看看的。”他心领神会地点着头,“带你一起去。”
“应该不会了……”我解嘲地耸耸肩。
“怎么?”
“我不会留在这里太久的,总有一天我要回去,只有巫山才会让我感到安定。”
“如果我不想放你走呢?”他的语气不像是疑问,倒很像威胁。
“你留不住我的。”从容便是我的自信,我一点都不畏惧他。
“我不信!”他恍然又变回了之前的他,执着不休,“明明知道你不是妺喜,却还是期许着能独自拥有你的一天,我想我爱的,是你不是妺喜……”
我默默听他诉着衷肠,心里却在苦笑。成汤,你是个好男人,可是你爱错了女人。
“难道你都看不出来,同履癸做交易换回你,在众臣面前被逼无奈揭开你假妺喜的身份,如此护你都是因为爱你!”他冲动地环住我的双臂就要搂我。
我面无表情地推开了:“你该明白,我不会把自己当做妺喜来爱你的。”
“我从未把你当做是她!你是你她是她,我一直分得很清楚!”
“可是有一点你还不懂,你挥军伐夏终成霸业一路陪你的女子,妺喜可以做到,可我不会。”
“我会让你做到的!”他微笑的眉宇里藏了不小的自信,“履癸有你却不懂珍惜,我绝不会学他,既然你到了我身边,我说什么都不放你走了!”
“爱怎么说随便你,”我对他的坚持无动于衷,“你是下定决心要覆灭有夏了,我只想问你一句……倘若真有一日你的铁骑踏进了夏都城门,你真会杀了履癸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