履癸只用了一只手的力气掐住若琬的脖子就已让她挣月兑不开。她的双脚月兑离地面有些距离了,挣扎地乱蹬却徒劳无功。
履癸杀她的决心如此坚定,可是我的一句话,弥散了他眼里血红的杀气。
“大王,放了她。”我并不看混乱的她们,而是蹲将怀里的绿眸子放到地上,轻轻抚了它的额头让它安静,然后淡定地站起来,“有妺喜陪大王承受,不需要其他人。”
他惊愕地回头看我,只一眼就失神了,手却不自觉地做出了回应,松开手里的若琬,任她从空中摔落。
跌到地上的若琬惨况不忍目睹,她难以控制地用双手护住脖子大口喘气,将要窒息而死的人才知道能吸到一小口原本习以为常的空气是多么来之不易。她不住地干咳,用了很长时间才将自己翻白的眼缓和过来。
履癸步履蹒跚地走向了我,也许是腿上的伤口隐隐作痛了。
“妺喜……”他伸向我的手颤抖着,畏缩得好像不确定我真真切切地在这里。
“妺喜想和大王独处,不想被任何人打扰,”我下意识地瞥一眼若琬,没有仇恨,没有同情,“多余的人……请让她离开。”
履癸听懂了我的意思,回头粗暴地痛斥她:“你还不滚!”
惊魂未定的若琬不敢多耽误一刻,战战兢兢地爬起,一路咳嗽一路跌跌撞撞消失于我们的视线。
履癸的手终于触到我的侧脸,温暖如昔:“成汤的监牢里……同孤说那些话的人是不是你……还是……只是一场梦……你告诉孤,那是不是梦……”
“大王,那不是梦……”看到他眼里隐忍的泪光,我的眼里忍不住泪波汹涌,“妺喜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
“你当真要跟孤同甘共苦么……”
“大王说过……只要妺喜愿意,我们就能重新开始……”齿在唇上不安分地颤抖,颤落了眼角的泪滴,“妺喜现在点头,还来得及么……”
“来得及!”他用了全部的力气抱紧我,“永远来得及!孤会一直等你!”
铺天盖地席卷来的幸福使我全身暖流涌荡,我流泪地笑了,被泪水洗涤过的笑容有种摄人心魄的美:“大王,跟我走吧……”
“哦?”他不解地问我,“去哪里?”
“妺喜带大王远离这里,什么都抛开,去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好不好……”
“好,可是会有这样的地方么……”
“会的!”我坚定地点头,“去巫山,妺喜会一直陪着大王!”
“巫山……”他有些犹豫不决,“孤不想去那里……”
“为什么大王……”被他拒绝,我心急得揪紧。
“伊尹也在巫山,孤不想去有他的地方……”
我微微一愣,看着他负气的神色我竟有些想笑的冲动,他如此介怀伏吟可见他真的太在乎我。
“孤想去的地方只有孤和你,不再有其他任何人。”他语气认真,“有伊尹更不能!”
“不会的大王,”我动容地牵起他厚实的手掌,“伊尹他一定已经回仙界了……”
“仙界?”履癸讶异不知所云,“你说他回仙界?那他是……”
“他是神……”心中默念,守护你有夏的神。
“神?!”他惊愕得不知是否该信。
“大王还记不记得倾宫落成之夜,妺喜说过自己从天上云端而来……”我终于不再瞒他。“不仅伊尹是神,妺喜也是……”
看他呆若木鸡的惊怔表情,在我意料之中。
“不过……”我将他的手握紧,贴到脸上,“我不会再回仙界了,妺喜想珍惜的只在凡尘……”
他无言,许久的对望,他捧起我的脸用温唇倾诉他的感动。我温顺相迎,品尝那份久违的甘甜,缠绵如斯久久放不开彼此。在山河破碎的悲壮苍穹下,那一吻显得如此凄艳。
夏末,国破
你仍要携我的手
溺毙在驯古的骂名中
莫回首
几度红尘
是你陪我一起沉沦
……
我为他褪下了千疮百孔血迹斑斑的甲胄,丢在晅旸宫的地上,不要了,统统都不要了,就这样毫无眷恋地离开吧……
他未愈合的伤口,有些又渗出了血丝,我用帕子小心翼翼地为他擦拭,每一个动作都轻缓入微,虽然我知道他不怕痛。
他脸上的每道伤痕无不刺痛了我不安颤栗的心脏,我忍住眼中的泪,只给他满眼的温柔。
轻拭他的嘴角,我的手被他握住,下意识抬首,迎上他脉脉深情的眼,他嘴角弯出一抹温暖的弧度:“孤不是一无所有,孤还有你。”
那一瞬我风华绝代地笑了,眼角的泪滴亦潸然地滑过笑涡。
“从此与你相依,执手不悔。”他牵过我的手,踉跄迈出宫殿,眉角飞扬的不是亡国的忧愁和焦虑,而是七分满足,三分希冀。
我挽着他的手臂,与他并肩走向宫门,当高耸入云金碧依旧埋藏无数繁华的倾宫之巅渐渐远成了过往,我依稀还能嗅到酒池里飘散地迷醉醇香。
挥别了夏都,也挥别了前尘的浮华和沧桑,我们走后会留下什么,是永无休止的谴责唾骂,是后世帝王引以为戒的惨痛教训,亦或许,不会有人记得我们。
成汤的大军如乌云压城,将把五百年来醉生梦死歌舞不休的夏都付之一炬,熔成永久的记忆,我们仿佛已经听见他由远及近的铮铮马蹄,几多爱恨痴缠,终有落幕的一天。
履癸,我侧过脸静默望着颓然的王,你说得对,你还有我,我们还有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