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鸢尾如雪染的洁白,点缀晨曦清露,独酌离殇思泪,窗边伊人,华妆为谁而梳?
“小姐,”晚菱俯身一鞠,今日的礼行得竟有丝凝重,“王宫使臣到了,正在苏府等候。”
我怅惘地闭了眼,翩跹抬手示意她不必再言,她说的我已了然。
滚纱襟怀,花边袖摆,当我如一朵粉艳欲滴的桃花盛放于众人眼前,那立于使臣之首的费仲和尤浑转过了他们高傲轻扬的头颅,眼里轻慢的神色转瞬化为惊心的震撼,我明显看到了他们眼中有束光焰,在看到我的一瞬倏地被燃亮了。
“真乃绝色佳人!”尤浑忘乎所以地惊叹,费仲嘴角的一缕邪笑被我看到了,他似在窃喜,因见我此番模样,必将使得帝辛龙颜大悦。
我不理会他们的轻浮,径直走向厅堂中央的爹娘,千言万语恐怕此时亦难说出半字。
我屈膝跪地,用深沉的一拜代替所有伤感的离情别绪,他们会懂。
爹托着我手臂扶我起来,我看到他浑浊的双眸,忽然觉得他老了,不再是儿时眼里威风凛凛的勇猛武将,只是个发上白雪渐染的慈父。他望我的眼意味深长,我给以他坚定的眼神,爹,我答应你的,我能做到。
再看娘已经是泪流满面,她终究还是不舍我的。我隐忍住眼泪握住她的手说:“娘,别难过,妲己会回来的。”
忧伤被一带而过,应该掩藏得很好,虽然明知不该却还要撒下华丽的谎言。其实今日一走,我的人生已是渺茫未知,还有没有可能再回冀州,回苏家,我真的没有把握。
拜别了爹娘,我被近百宫人簇拥其中,后跟侍卫不计其数,随费、尤二人走出苏府,远远地我望见了金雕玉饰流光溢彩的华美鸾车。
待我走至车下,倚车的宫女为我掀起帘幔。望一眼车内的华丽铺陈,屏息就欲登上。
“妲己。”忽闻身后有人唤我,我缩回了脑袋诧异回首。
“哥哥?”我疑惑刚才一直未见他,寻思他是不是不愿来送我,免得空惹伤怀。
“妲己,你去朝歌带上这个吧……”只见他提起手中一物,抽掉了罩在上头的绛色棉布,露出一只精致木笼,里头细杆上站着的灵动鸟雀是摘星。
“哥哥……”不知所措,我一时惊愕得说不出话了。
他缓缓走到了我身边,语调平和:“在宫里若是觉得孤独,它可以陪伴你,清减些许寂寞。”
原以为藏好了悲伤,却在这一瞬不能自已地暗涌。哥哥,你不该让我在即将远行的时候看到它,让我在走之前的最后一刻还想起姬发,那会让我惊觉我内心是多么不想走,你明不明白
他将鸟笼递到我手里,我没有拒绝。
“苏小姐,”费仲很不是时候地给我暗示,“是时候启程了。”
我含泪望了哥哥最后一眼,抱着鸟笼和摘星走回了车旁。
迈上一只脚的时候又听见哥哥努力扯着嗓子喊我:“妲己,我答应你,会照顾好家中爹娘的,我们等你回来!”
我凝噎地入了鸾车,直到宫女放下了帘幔将冀州的一切全隔在了帘外,我至此没有再回头过。
车轮碾过地上的尘泥,离家越来越远了。
不经意望着笼里安静的摘星,不觉间已是清泪如雨,猝不及防地打落下来,湿了始终握在手里的白色鸢尾,花瓣零落兮,怎堪离愁……
冀州,还会再见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