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了啦!太庙起火啦!”
翌日,我刚描好了两叶青黛,只觉得眉色颇深,正用指尖轻抚晕染,忽然听到殿外喧哗一片。
“晚菱,你听外面……”我的手凝滞在额上,疑心暗问,“何故这么吵闹?”
晚菱侧耳听了番,面露忧色:“小姐,他们好像是说……太庙起火了?”
“什么?!”我顿时惊愕得一跃而起。
赶到太庙时,帝辛和姜后都已在那儿了。
火势撼天,红焰冲空,浩瀚如吐出万道金蛇,浓烟滚滚,黑沉沉的遮天蔽日。奴才们正提着一桶桶的清水朝烈火泼洒,来来往往奔波不息,怎奈火势愈演愈烈偏不见小。
姜后一筹莫展地望着忙碌的人们,眉心写满了忧字。帝辛则是黑着一张脸冷酷地屹立在太庙之外,怒视着暂时还得不到缓解的火势,目光比火焰更凌厉。
“帝辛哥哥,王后娘娘……”我担心地走上前行礼,“太庙为何起火了?”
“此火来得怪异,让人甚是费解……”姜后点头应了声又转过头去看人们救火,“之前并未有着火的迹象,只是午时说起火就起火了……”
“午时……”我心一惊,喃喃自语,“这不是西伯侯预言的时辰么……”
“孤明明已经命你们拿走所有的燃物!”帝辛一把揪住监管太庙的官员尤浑,“你们到底有没有照孤说的做!”
“大……大王……”那尤浑早已吓得肝胆俱裂说话都结巴了,“微臣昨夜已撤除所有可能烧着的东西,蜡烛燃香一个不留……怎敢违逆大王谕旨啊……”
“那是不是有人焚香!”帝辛仍不肯罢休地追问,“谁那么大胆子敢不听孤的吩咐!”
“大王下令禁止焚香,况且臣已将太庙重重封闭,别说是人了,就是苍蝇也飞不进来了……”
“帝辛哥哥,这不是尤大人的错。”我拉住帝辛为尤浑求饶道,“妲己昨夜来时,大人的确已经照帝辛哥哥的吩咐部署好了一切,大人已经尽力了。”
“大王,你看这如何是好……”姜后犯难拿不定主意,只有满眼忧虑地问帝辛意思。
“大王,莫非西伯侯真乃天赋异禀的圣人?”与尤浑一同前来的费仲看到大火也吓得魄散九霄,“这火无由而起,难道是天火?”
“哼!”帝辛冷冷地甩开尤浑,挥了袍袖,“孤才不信他那些装神弄鬼的妖言!”
大火烧了近两个时辰才被扑灭,确定安全了我们方进入太庙一看究竟。望着庙里残垣断壁到处是灼烧后留下的痕迹,梁木烧焦了,唯一的一重帘幔亦被烧得千疮百孔,祭先殿烧后的惨状尤为严重,殷商列祖烈宗的牌位均未能够幸免于难,全因帝辛一意孤行事先未听姬昌劝诫,没能及时将先王的牌位移走。
“大王,微臣仔细查看过了,确实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费仲在外巡视一周又回到殿内,“可以排除是人为的可能。”
“太庙起火,你们这么多人一点原因都查不出!居然还有脸来见孤!”帝辛气极,大失所望甩手而去,“回长乐宫!孤一刻都不想待在这里!”
姜后、费仲和尤浑依次随同帝辛出了祭先殿,我没有。我独自带着晚菱逗留了片刻,四处转了转想看是否有什么被遗漏的细节。
“能烧的都拿走了,到底是什么点燃了大火……”我想不明白,苦思冥想仍无半点头绪,“这个西伯侯,真是说什么应什么,如今看你怎么收场……”
“小姐,您昨夜不是也亲自来看过了吗?”晚菱搀着我,东张西望小声说道,“没有不该留下的东西,连殿外的石头都……”
晚菱的话让我回忆起昨晚我奉帝辛嘱托来太庙做最后巡查,我明明记得一切都已安排妥当,理应不会出什么差错的。甚至我还让人连夜搬走了殿外的假山和石头,因为我曾经听人进过,这世上有一种火,原本生于石内,是燧人氏出世,刻木钻金,旋乾转坤留下的火种。此火本不易燃,但如果遇上雷电便很有可能激发出火花,威力无穷,演化成漫天大火。这种火在寻常的石头里是很罕见的,但我还是多了个心眼让他们移走了山石以防不测,怎想到百密终有一疏,我所做的都是枉费心思。
“小姐昨天看得那么仔细,难道是不希望西伯侯的预言应验?”晚菱隐忍了很久终于问出口。
“嗯。”我拂去香案上残留的灰烬,“太庙是殷商宗室神灵所在,供奉了殷商历代君王的灵位,乃殷商之根基,如今遭此磨难,只怕对殷商而言是祸。”
“可是如果今日太庙无恙,那岂不证明西伯侯预言纯属扯淡?那可是会被大王处死的。”
“就算他预言成真,他就不用死了吗?”
晚菱愣住,听不懂我的意思。
“如果今日没有这场大火,西伯侯是妖言惑众,必死无疑。但他说的偏偏又都应验了,他就更没有活命的可能。”看晚菱还是一脸的半知半解,我又说道,“他会先天术,能占卜吉凶预测未来,意味着他非常人,这样的神才,大王会放过他么?”
“听小姐的意思,似乎并不想西伯侯被杀?”
我沉默,不再说话。
晚菱说的对,尽管姬昌曾那样不公地对待我,但他毕竟是姬发的父亲,要他死我是做不到的。
后来我们又绕到了祭先殿前的正殿,那里供奉的是上天诸神的神像和牌位。
一尊女娲像耸立中央,像上亦沾染了斑驳的秽迹,不复昔日光彩。这尊女娲像很高,听闻是刚即位不久的帝辛特地从女娲宫请来的,只是一直未能见过,这次反倒让我有了一睹芳容的机会。
缓缓抬首,看到女娲像面容的一刻我惊呆了。
“小姐,这女娲像怎么会……”晚菱似乎也看出了异样,大惊失色地尖叫,“怎么会长得那么像小姐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