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好多天了,也不知爹和哥哥到西岐了没有。
两手无心拨弄着盆里的花枝,却有无穷心事,惴惴不安。
“大王万福!”晚菱这一声惊呼霎时将我的神志唤回。
我下意识转过脸,却看到帝辛面目阴沉地径直走向我,脸色很不好。
“姬昌死了,他儿子在西岐自立为王,建大周正式向孤宣战了,这事你知不知道?”
他的声音浑厚而深沉,传入我耳中俨然成了一种逼迫,我只是轻微地一怔,黯然垂下双眼:“既然大王说了,妲己现在知道了。”
“那你又知不知道苏护带着二十万大军赶赴西岐,想替那武王姬发打天下,孤的天下!”
他的咆哮震耳欲聋,我不能自已地怔动了,他这么快就知道了?一定是绯彤干的好事,她果然对帝辛吹了枕边风。
“对于这件事,”他见我半晌不说话,口气冰冷地凑近我逼视我的侧脸,“你不觉得应该做些解释么?”
我神情淡漠,依然不看他:“大王想要妲己什么样的解释?请大王明示。”
“你回冀州之前孤和你说过什么?你是没听清还是听了就忘?”余光里他的眼神尤为可怕,仿佛恨不得吃了我,“为什么苏护突然反戈投奔西岐去了!你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妲己……不明白大王的意思……”
“你装算?”他勾起一抹冷笑,笑得我毛骨悚然,“是不是你让你爹去的西岐!”
“大王这话真是荒谬!”我誓不妥协地背过身,冷冷否认,“妲己身为大王的妃子,岂能说服自己的父亲背叛大王而投靠敌军?”
“说得真好听,就怕你一时忘了自己的身份偏要胳膊肘往外拐!”
“这么说大王是不相信妲己了?”
“如果是别人孤或许可以相信,但是这次背叛孤的偏偏是你爹!而事情怎么会这么巧就出在你回冀州之后?孤真的很难不去怀疑这一切统统都和你无关!”他这次真是大动肝火了,比我预想的还要严重,“唯一的解释,就是你还对姬发余情未了,想里应外合帮你的旧情人对付自己的丈夫!”
“大王已经一口咬定是妲己从中作梗,怂恿我爹做出这等失节之事……好,妲己也就不为自己辩解了。”我回首,从容迎上他冷傲的双眼,“反正就算说破了嘴唇,大王一个字都不会信。”
“你这是在考验孤的忍耐限度吗!”
我无畏于他的威严,淡然地别过脸:“如果大王非要此事的责任归咎于妲己身上,妲己绝无怨言,大王发落吧。”
“这件事若真是你做的,你就是犯了通敌叛国之罪,背叛孤的下场你是知道的!”
“大王开恩……”晚菱默默看着我和帝辛间冰火交织的对立气氛,终于忍不住跪下要为我求情,“大王错怪娘娘了!侯爷叛变不关娘娘的事!”
“晚菱……”我埋怨地数落她,她真不该掺和进来。
“大王,小姐这次回乡遭尽了娘家的白眼,特别是侯爷,几乎就没怎么跟小姐说过话……”
晚菱哽咽的哭诉令帝辛吃惊不小,他的脸色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你陪娘娘回冀州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给孤仔仔细细地说明了!”
“是……”晚菱拾袖擦了擦眼泪稳定了情绪,“大王可还记得多年以前被炮烙处死的上大夫梅伯……他生前与我们侯爷走得甚为亲近,私下里早就向侯爷说了很多娘娘的不是,经过他这一离间,侯爷和娘娘的关系大不如前了……奴婢是外人,看得很清楚,回去之后侯爷对娘娘冷言冷语,似乎根本不想见到娘娘这么个女儿……”
“你说的都是真的?”
“随行的公公和侍从都可以作证,大王问问便知,奴婢不敢欺骗大王……”晚菱诚惶诚恐,伏地朝他拜了又拜,“由此可见侯爷对大王早有异心,而非娘娘唆使,苏家背叛大王娘娘是毫不知情的……”
帝辛回过头沉重地走向我,将耐人寻味的目光洒在我脸上:“真像她说的那样吗?”
我垂眸,一言不发。不知是默认,还是只是不想和他说话。
“这些你都只字未提,你受的委屈为何不告诉孤?”
听着他可笑的疼惜,前后判若两人,我心里不胜讽刺:“这是臣妾的家事,大王日理万机,臣妾岂能拿这等琐事令大王劳神?”
“孤是你什么人?你的家事难道不是孤的家事?”他口气顿时软了许多,更是宠爱地执起我的手含情脉脉,“你什么都憋在心里还险些叫孤误会了你,孤最见不得的就是你受委屈。”
“没什么,妲己习惯了……”这话倒一点都不违心,这么些年,给我委屈受的人那么多,我早就学会将委屈嚼碎咽进肚里,一个人品尝,一个人回味。
“既然你父亲叛变不关你的事,爱憎要分明,孤自然不会迁怒于你。”他自认为体贴拥住我,揽我入怀,“孤收回之前说过的话,爱妃别放在心上。”
“大王身为我殷商泱泱大国的君主,爱憎当然要分明,只是有些人该爱,有些人就爱不得。否则大王的爱就成了饮鸩止渴,随时会让大王丧命。”
绯彤的声音自殿外传入,字字铿锵落地有声,我和帝辛都不约而同地被惊了一怔。
我望着她一步一步媚态婀娜地走近我们跟前,带笑的双眸透出无尽的邪魅:“姐姐认为我说的对么?”
我不说话,当然听得懂她话的弦外之音。谁是帝辛不该爱的,谁是潜伏在帝辛身旁的祸患,谁是当他酣畅之时可让他绝命的穿肠毒药?
我早料到她会来,她绝不会任由帝辛在这件事上再纵容我。只是我内心沉静,并不怕她,她很快就会知道,先下手为强的人未必就是最后的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