镐京果真比褒国繁荣富庶得多,不愧是天子脚下。
入了王宫,在宫门一侧簇拥了数十个霓裳翩翩的美丽女子,年幼的与我相仿,年长的不出十八,婀娜娉婷尽态极妍。
婢女褒婼告诉我,这些都是各国进献的美女,身份悬殊甚大,高的至公侯伯子之女,低的也有市井乡野挑出的民女。我知她后者指的便是我,语气中的鄙夷尽显无疑。我忍下她刻薄的字句,不予理会。
我素有听闻褒国侯褒垧正是因为劝诫幽王广征美女一事才获罪的,身陷囹圄的他也许做梦都想不到他的妻儿为了救他此刻正走了他最深恶痛绝的路子。
走来一年过五旬的宫女,将我们分成四列十余行,后领我们井然有序地穿过宽阔的雕花大道,宫台楼阁矗立两旁如千帆过眼,无一座不比褒家的宅楼豪华气派,也许这一句是侯夫人对我说的唯一真话。
临近一座宫楼,我禁不住好奇抬头望了一眼,楼上伫立两个衣着华贵庄重的年轻男子。其中一人正看向这里,恰与我对视,空灵如水的眼眸,俊眉英目,高挺的鼻梁为他的清秀添了威严。
我立即收了目光,因他的眼神像极了初见时的褒霖,我心已死,我不再相信这种眼神,我避之不及。
我们被带到芳歇殿安顿,宫女嬷嬷嘱咐我们稍作安歇一晚,去一去赶路的劳累,大王从明晚开始一一召见,但凭通传。
我不大爱出门,不像其他姑娘刚住下还没喘上几口气就忙着串门了。我明白她们这是为日后的飞上枝头拉拢亲近,对这种往来交涉的必要手段我不与效仿,只闭门静息,独享清闲。
久而久之我的门庭也落得清静,少有人来拜访。褒国本是小国,如今褒侯又是待罪之身,世态炎凉也怪不得她们。褒婼却止不住抱怨了,听说齐国美人淳姜大获周主宠爱,被封为婉丽夫人,一时之间高人一等,已是那些被召幸过但不曾被天子眷恋的女子所不能比拟,更是我这些还未被召幸的望尘莫及。姑娘们争相拜望贺喜,褒婼不断在我耳边念叨淳姜是何等何等风光,我不给她任何反应,几次让她讨得没趣。我想侯夫人选了她来服侍我也是让她气得折寿了。
邻房的桑桓姐姐过来探我了,她是卫国侯的外甥女,也算出身显赫,众美人里只有她与我稍许交心。
“妹妹也该出去走走,整日憋在屋里当心闷出病来。”她抿了一口我递给她的清茶,“可别给外头那些小肚鸡肠的人落下话柄,说你成天关着门自命清高。”
“嘴巴长在人家脸上,爱说什么褒姒可管不得,何况褒姒天性不爱热闹,姐姐今日怎不去看望那新封的婉丽夫人?”
她用丝帕忧郁地擦了唇角:“看过了,大王和王后都赏了不少,再眼红也都是人家的春风得意。”
我听出她话里的酸涩,不说什么了。
注:
①公侯伯子:周武王姬发分封姬姓宗室子弟和功臣为列国诸侯,为五等:公、侯、伯、子、男,其不及五等者为附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