辗转又是两个月,我依旧守在最初的地方,没有通传,没有来客。只有桑桓姐姐偶有探望,向我倾诉大王对她的恩宠,王后看似友善的眉目下对她的敌意,两年前进宫的温和夫人和日前晋封的婉丽夫人与申王后同系一派,联合着明里暗里排挤桑桓。因为不敢太过引人注目,她才甚少来我这里。
每说至此她总黯然垂泪,说不出的心酸。
我握住她的手:“姐姐千万要撑住,不能慌了阵脚让他人看笑话,只要大王一朝是宠爱你的,她们就不可轻易动你。”
“罢了,不说我了,我听说大王这几日要临幸几位芳歇殿的美人,大概是有褒国的意向的。”
“姐姐无需宽慰褒姒,大王是否会召幸褒姒对我来说并不重要,姐姐可知并非每个女子都是怀着对恩宠的渴望才来这里的……”我惘然地闭上眼,浮现的尽是褒霖绝情的眼神,利如芒刺,扎得我心疼如碎。
褒婼是真的等不耐烦了,她为我做事总是有口无心,愈渐不把我这主子放在眼里。
我终于再忍不得她那不堪折磨的神情,唤她到我跟前长谈。
“褒婼,我知道你已无心跟我,不得宠的是我,不该连累你在此陪我受凄苦。”
“小姐这是在责怪褒婼照顾不周了……”她倒抢过话头念道我的不是。
我微微一怔:“我没有这个意思,只是见你伶俐过人,留在我这实在浪费了,不如遇上明主就和我招呼一声改去那侍候着也有个好归宿。”
“小姐说的哪里话,褒婼在哪里侍候还不都是奴才?易主还不如成主……”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话过头了就此打住。
她话如霹雳使我震惊。
确如桑桓所说,芳歇殿里陆续有美人被传召,我却依然不在其中。
一日早上我不见了褒婼,实是昨晚就未见过她。等至晌午,有内侍和宫女来到我的房间,来势汹汹。
内侍扔了一个包袱给我:“宫女褒姒,速速换上下人服饰随我等前去登记劳作!”
“下人?”我惊愕,“我怎会沦落为下人!”
“休得多言!婼嫔娘娘因你侍主不佳已另选宫婢,特将你贬为低等宫女,即日带走!”
“谁是婼嫔!”我咬着陌生的字眼,心陡然一凉,奔到衣柜前,打开后竟看到柜里侯夫人为我准备的所有华丽衣裳皆不翼而飞!
是褒婼……
易主不如成主,她果真胆大地以下犯上夺主之位,并且居然一举成嫔!难道昨夜周主召见的本是我,反被她抢了机会?
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凶神恶煞的内侍已经催促甚紧,迫于无奈,我终换了衣服被她们带走。
低等宫女是没有资格服侍主子的,终日洗衣、理柴,做的尽是下等杂活。日复一日我也习惯了这样的生活,王宫的富贵奢靡不属于我,我宁愿如此不被人知道地过一辈子。
半月后,我和两名宫女在池边浣衣。
一名宫女忽然唤我:“褒姒,你靠水太近,当心掉下去!”
我轻声回复:“不要紧,这水也不是很深。”
“不,这水可深了!”另一宫女娇容失色,“听说这水里有条恶龙,常有水边浣衣的宫女被它吃了!”
“唔?我倒是听宫里的老嬷嬷说过一件更可怕的事,先王在位时有个宫女五十多岁了还生下一个孩子!”
“从哪听来的胡话!五十岁还能生孩子?”
“嗯,听说是她十几岁的时候在水边玩被恶龙玷污了才怀孕的,这一怀就是四十多年!”
我默默听她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无稽之谈,不作反应。
“天呐!那这孩子是人是龙?现在在哪呢?”
“嗨,孽种一个,早就被弄死了吧!那名老宫女也被视作不祥之人,好像先王下令处决了她!”
耳里听着,却并不停止手里洗衣的动作。
“哟!这是谁呢!”不远传来女子娇俏刺耳的叫唤,“好面熟啊!”
“还不快跪下拜见婼嫔娘娘!”尾随的内侍见机讨好地斥责我们。
我们三个丢了衣服,忙不迭地跪在她面前:“婼嫔娘娘!”
“那个眼熟的,说你呢西边一个,把头抬起来!”
遵照她的命令,我抬头眼神淡然地望她。面色红润,锦衣玉饰,她出人头地了,过得很不错呢!
“哦,是褒姒呀!”她故意笑得亲热,“瞧我还记得你这卑贱的家奴呢!”
“承蒙娘娘厚爱。”我忍下她颠倒是非的狂妄,谁是谁的主你自己心里明白。
“当初服侍本宫不周,调你从低等宫女学起,你可得用心学着怎么当个奴婢!”她不屑一顾地给我白眼。
“谨记娘娘教诲。”我低声喏道。
“身为下人万事都要给我低调些,别到处招摇捅了娄子,王后可是要严惩你的,到时候别指望本宫能保的住你!”她故作威风地一甩袖摆,“我们走!”
“恭送婼嫔娘娘。”我终于舒了口气。
她要我别乱招摇是怕她身份败露,我暗自嘲笑,你以为我会稀罕你今日的地位和荣华?我还要感谢你做了我的替身,让我得以和那座阴冷的深宫撇清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