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
我心如颤动不安的弦,手心渐渐渗出冷汗,黏黏贴着宜臼的手掌。
眼前是一排剑拔弩张的景象,形势逼人,我知道幽王一定会追来的,只是没有猜到,他会来得这么快……
正当我焦灼得不知所措,宜臼握我的手很明显地更用了一把力,我不由得抬头迎上他如炬的双瞳,那种坚定,使我心中勇气剧增。他的眼神仿佛在默默说着,褒姒,有我在,别怕!
骑高头大马的主帅从队伍里现身了,健硕剽悍的坐骑,马蹄子溅起一阵又一阵的飞尘,行到门口喘了声粗气停下。
“太子殿下,”他不下马行礼,直接在马背上拜道,“末将奉大王之命,特来迎太子和褒姒姑娘回宫!”
“迎?”宜臼丝毫不畏惧地冷笑回答,“将军用错词了吧?是‘迎’还是‘抓’?”
“末将的来意相信殿下早已了然于心,殿下还是请便吧,莫要属下做出以下犯上的不义之举!”
“出宫的第一天本宫就没打算回去!将军少枉费心机了!”
“太子是执意要违抗王命了?”他举高了虎符,在阳光下闪耀刺目的光芒,“那就莫怪末将身后这群誓死效忠我王的大周士兵对太子不敬了!”
“打打杀杀的场面本宫也见过,”他另一只手顺势模索到腰间的佩剑,“只要本宫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会让褒姒落到父王手中!”
我目不转睛凝望他侧脸美好的轮廓,唇齿间吐出的每一个字我都听得清清楚楚。
“众将听令,拿下太子宜臼!”
随他手里的虎符一臂挥下,身后各有一小路人马从左右两方首先冲过来打起头阵,不出一瞬就已经将我们围作一圈。
我心惊地四下环顾,我们身旁的出路皆被他们封得严严实实,我们被困在中间无路可逃。
我更近地偎紧了宜臼,惊恐地抱住他的手臂。听见他佩剑“倏”的一声出鞘,惨绝的厮杀一触即发,我屏息望着他冰凉的剑刃直指一方的士卒。
只感到一股难以抗拒的拉力,我被宜臼拉向一侧,那边的士卒便最先被宜臼的剑挥洒出道道明亮的殷红,他一边护着我不被利刃刺伤,一边挥剑四横,刹那间鲜血横飞,越来越多的士兵在我眼前倒下。包围被突破了一处缺口,宜臼在其他士兵涌上之前看准时机,牵我自那缺口越出了他们的围阵。
“烈焰!”
一声呼唤,马厩里的烈焰如同感应到宜臼危险的处境,拼死挣月兑,力气大得惊人,连将它拴在柱子上的缰绳也瞬间断裂。撼天的嘶鸣,地面因为它的飞奔而剧烈震颤。
碰面时宜臼恰到好处地拉住缰绳,抱住我向上一托,我转眼之间就已跃上了马背,他立即跳上来稳住我,被牢牢圈在他怀抱里的我惊魂未定,心悸不已。
“驾!”宜臼策马前行,向门口不计其数的将士奔去。
一只手臂护住我,一只手挥剑撕裂呼啸的风声,我不敢睁眼,伏在马背上,听不尽的唰唰剑器碰撞,士兵们血肉被割开的哀鸣痛呼充塞耳际。烈焰的铁蹄无情踏过倒在地上的士卒躯体,引起激烈的颠簸。
听到主帅一声令下:“追!”
我知道宜臼已杀开一条血路突围而去。
烈焰跑得一鼓作气不知疲倦,那速度虽如风驰电掣,幽王的军队却依然穷追不舍,千军万马的浩大声势近在咫尺震耳欲聋。
追兵将我们追赶至一片荒野,我不寒而栗地发现周围的景象竟惊人地熟悉!
风吹狂沙舞,天笼野草密,一花一木皆与我那场惊心的噩梦如出一辙。
前方的路苍茫未知,耳后的马蹄声响彻山野,愈来愈近。当我们快被追得山穷水尽,宜臼忽地跳下马,我惊恐地抓住他:“宜臼你做什么!”
“褒姒你先走,这一战逃不掉,我必须面对!”说着他就收手抽离,“只有这样才能保护你!”
“不!”我死死地拉住他的手不让他挣月兑,“我怎么能丢下你一个人走!不可以!”
他不忍地用另一只手抚平我额前被风吹乱的碎发:“褒姒,这里太危险,我不能让你受伤害……先让烈焰带你离开,找个安全的地方,我会来找你的!”
“我不要!”我倔强地不放手,“要走一起走!我无论如何都不离开你!”
他浅浅的一吻印上我的额头,留下温热的痕迹:“放心,我不会有事的……我答应了你,就一定会来找你!”
“不要……”我哀求地落下泪来,不想放开,手里的力气却渐渐微弱,转眼就如泡沫般软了。
他狠心抽了烈焰一掌,它就开始奔腾,逼迫我拉他的手越扯越松,终于月兑了节,我心疼如裂。烈焰似乎只听他一人的命令,完全不顾我的哭喊叫停,马不停蹄地狂奔,我频频回头,泪雨倾城。
我看到他迎风傲立,衣摆随风四下飞舞,他手里的剑透射出冰冷的寒气,一道凛冽的光线,配着凄厉的剑鸣,劈开了冲向他的士兵的身体。四溅的鲜血令这荒野的云雾霎时泛出一股凄艳的红,空气里弥漫了浓郁的血腥味。
他的武艺精湛,一时之间竟无人能得以接近他半步,冒然向前的唯有一个个地成为他的剑下亡魂。
始料未及地,有个士兵发觉了我,趁宜臼不备一路快马追逐我而来。挥剑砍下,出于效忠主人之命的本能,烈焰灵敏地掉头闪躲,帮我避开了那致命的一剑,剑刃却划过它的前足,伴随它痛苦的嘶鸣,它屈膝朝地上扑倒。
“啊……”我控制不了失衡的身子,从马背上摔下,在地上翻了几滚才虚弱地停止,手臂被地上的碎石磨开一条很深的口子。
“褒姒!”听到我的失声惊呼,宜臼不顾一切杀出重围向我奔来,惊慌失措地拥住我,“伤到那里了!”
我刚想摇头,看到他背后的场景顿时惊地面无血色:“宜臼小心!”
他的反应为时太晚,比他回头更先一步地,张将军的剑已经从后刺穿了他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