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抱膝坐在榻上听窗外淅沥的雨声,有没有一场雨,可以涤净人的灵魂?
昨夜,我的质问最后演变成激烈的争吵,她对我的恨意再不用深藏着,我全都听得到。
“你可以说我嫉恨你,是!我很你入骨!凭什么你可以独占他的宠爱!凭什么!”她朝我声嘶力竭地怒喊。
“就因为这样?”我难以置信这样的话是从她嘴里说出,“我以为你和其他女人不同,因为你当我是姐妹!你对我好,你心疼过我!我想不到因为姬宫湦你也会每天带着虚伪的面具对我,我最信任的人到最后是最想我死的人!”
“我也想过逼着自己不去嫉恨你,安安心心做你的好姐妹,共同筹谋我们以后的人生,可是我做不到……从大王封你做昭华夫人,我知道这一切都不可能了……”
“原来从那时候你对我就变了……”我心寒地愣住,“你就谋算着怎样除掉我了么……”
“是……”她不再掩饰,亮出了真面目,“你心里根本没有大王,亏他还将你当宝贝一样对待!我们这些女人在他眼里算什么……一文不值是不是?”
“我没有办法左右他的喜好,可是我们值不值得为这个男人斗得你死我活?值得么!”
我心里选择了不值得,我何苦为了一个我不爱的男人和所有女人为敌,尤其是跟她。
“你该明白后宫就是这样残酷,后宫里的女人做任何事情都不需要考虑值或不值这样愚蠢的问题!”她的回答真是叫我心沉到谷底,“你也有你的手腕,褒婼、申后她们都不是你的对手,而我坚持了这么久,后果还是跟她们一样,我只能说一句,褒姒,你很不简单!”
可是我只想做个简单的人,过简单的生活,我知道这些年深宫的复杂环境让我变了,为了防小人,为了自保,我以守为攻,攻心识心,在躲过一切明枪暗箭的同时,我虽然未主动伤害过什么人,却早已沾了她们的血,那种肮脏是我怎么洗也洗不掉的。
“就算我手腕再高,我从没有想过要对付你!”其实我想说的是,我没有想过要对付任何人,“你何必急着先出手呢?”
“有些东西别人日日盼夜夜盼,朝思暮想地盼,不择手段地盼,换回来的可能是丢掉性命,而这东西却被人义无反顾心甘情愿地捧到你手心里,你却不稀罕?”她极其讽刺地冷笑一声,“男人都是这样,越是得不到的就越在乎!你对他冷若冰霜他反而愿意成天粘着你!”
“你真的那么在乎姬宫湦的宠爱么!这些就是你不顾我们姐妹情的原因?”
“不用把自己装得一副清高!你爱的太子宜臼已经死了,世上除了大王你还能指望什么男人!”她十分看不惯我地拿白眼对我,“我敢向你担保,他迷恋你也只是图你这点青春和姿色,再过个多则五年、十年,少则一年半载,你也不见得还能有如今这般风光!”
“他在我身上图什么我不在乎,他对我有没有兴趣我也不在乎,我,从来没有指望过他!”我从容地驳回她的冷嘲热讽,“我今天来找你不是想为了这个男人在你我之间更宠爱谁而喋喋不休,我只是失望,你让我感到痛心!我比任何人都不想知道真相你明不明白!”
“现在你看到了?”她依然冷傲地无半点愧疚,“事实就是这样,你接受也好不接受也罢,我只想说,你我之间不可能再做姐妹!”
“好……”她给了我最坚定不过的答复,我心凉透了,坚硬地冻结,“你说的……恩断义绝!”
“娘娘,您晚膳没用过,”紫燕端着碗热乎乎的米粥过来,“吃点东西吧?”
我耳里依旧只有窗外的雨声,夜一般的深沉冷寂。
“娘娘,别再想了,”紫燕心疼地劝慰我,“莫要为灵秀夫人的死自责,她那是咎由自取的……”
桑桓死了,今早的事。昨晚我们天翻地覆地吵过,她一定一夜没睡,今早就被人发现尸体横在寝宫里,是服毒,自尽。
紫燕和朱雀都猜测她是畏罪自杀,哪里有那个必要?毕竟用巫蛊之计诱使她自投罗网完全是我一个人的意思,姬宫湦并不之情,没有任何人会处死她,包括我。她自我了结算什么?内疚?解月兑?自我救赎?
为什么我还会记得当初大家初进王宫,各国美人都不屑于亲近我,她是第一个登门之客,说要与我成为最知心的朋友,最亲密的姐妹。得宠之前王后和其他妃嫔的百般刁难是她千方百计地为我解围,当我在所有女人嫉妒得发疯的目光里,唯独只看到她的眼神是淡定的,支持我的,可是现在竟要我亲手推翻这一切,我眼里的她不是真的她!
今晚我推掉了姬宫湦的陪伴,他以为我因桑桓的死难过,倒也体谅我说什么都依我。我是难过,难过的是被自己最相信的人背叛,什么姐妹什么朋友,全都是虚情假意!
“你为什么要死……”我被悲伤冲昏头脑地推翻了紫燕手上碗,白皙的米粥洒了一地,“死有什么意义……”
“娘娘……”紫燕不由担心起我。
我无助得发抖,流泪,经过这件事我终于懂得人心难测,最深的伤害,莫过于被自己最信任的人伤了心,那种痛,胜过身上遍体鳞伤的痛百倍千倍……
“为什么每个人都那么恨我,为什么她们都要我死……”我绝望地拉住紫燕的双臂,“你告诉我为什么……”
“因为大王是真的爱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