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过自己为什么总那么针对青苾,虽然未打算害过她,可心里对她的抵触是异常强烈的,后宫和我争宠的女子太多了,我却单单对她感情最为复杂。
渐渐地我明白了,因为她太像我了,爱一个人就爱到骨髓……
我嫉妒的,是她对宜臼纯粹到可以不择手段深不可灭的爱,宜臼不爱她,她被宜臼伤过,这样伤痕累累的女子却仍然选择坚强地爱下去,这是不是可以说明,她的爱比我勇敢?
她的痴,也许正是她为宜臼守候的唯一信念,一个人孤军奋战等一个可能回不来,可能回来了也不会回到她身边的男人,她节节败退以致连底线都被攻陷了,牺牲了自己,到头来却是一场空。
我同情她,大家都是被情所困的人,本不该勾心斗角分个胜负,难道不该惺惺相惜,为彼此借一双温暖的臂膀?
姬宫湦昨晚没有过来我这里,他连夜出宫赶去了骊山,这回烽火台上的烽火真的要派上用场了,犬戎的军队已经逼近了镐京,对着华夏宗周虎视眈眈,生死存亡的时候,姬宫湦最先想到的当然是号令四方诸侯率军前来勤王。
听说犬戎的进攻之所以如此神速来势汹涌势不可挡,是因为联合了申、鄫两国的联军,一路气势如虹直奔镐京而来!
宜臼,是不是你来了,为什么我感到你的气息越来越近了……
青苾!我突然想到了她,现在姬宫湦不在宫里,后宫人心惶惶乱作一团,她就快要临盆了,我要让她搬到承泽宫来好有个照应!
义源宫里的宫女内侍四处乱窜一阵手忙脚乱,我暗自感到不妙,迎面撞上个宫女就问:“你们慌什么!”
“王后娘娘……东妃出事了……”
我顾不得再多问冲进了青苾的寝宫,推门仿佛嗅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四下里望不见青苾,再往里走,一个人影横躺在地上,脸色苍白,是青苾!
我跑过去蹲下来扶起她的肩头唤她:“青苾……”
她没有什么知觉,我顺着她的衣裳往下看,襟上沾了大片血迹,附近的那一只手臂,手腕处被碎片割开一条好深的口子,鲜浓的血正沿着伤口汩汩向外涌……
“青苾……青苾……你醒醒……”我抽出帕子捂住她血流不止的伤口,“来人啊……快来人……传太医啊……”
我大声的呼喊让怀里的青苾有了几分动静。
“青苾……青苾……”我不放弃地呼唤她,此刻我已尽弃前嫌,只要她平安无事。
“我……我好像等不到他了……”她虚弱得睁不开眼睛,表情痛苦得连我都为她心疼。
“不……他已经来了……”未发觉我的泪滚落了下来,哽咽得难受不堪,“你撑着……他就快回来了……”
“不要……”她眼角的泪缓缓滑落,“不要让他看到我现在的样子……”
“好……那你就要好起来……”我点头答应她的瞬间泪珠扑簌直掉,“我会陪你一起等他回来的……”
“我……我不能和你等他了……”
“不会的!难道你不想见他么……青苾……”
“如果……要让他看到……现在的我……要他知道我做的……我宁愿在他回来之前结束一切……”
“不要……”我带着哭腔苦苦哀求她,“不要死……”
“褒姒……”我的声音弱得我都快听不到了,“如果他回来……帮我问一句……只问一句……他还记得青苾吗……”
“青苾……”
“对不起……”这是最后一句,她再我怀里再没了动静。
“青苾……”我哭着摇她,“你醒过来……亲口问他啊……青苾……”
青苾的死让我震撼了,最后一刻我真的能体会她的痛,她无法面对宜臼,她宁可自我了结地香消玉殒,也不肯给宜臼看到她,那个被嫉妒和仇恨折磨而自我作践自我沉沦的自己。
她的血让我惊醒,我和她……其实是没有分别的……我以为自己还是当年桃花树下被他承诺的女子,我还可以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地等他再次踏进王宫走到我面前,说一句褒姒,你是我的妻子,今生我只想和你一人长相思守……
我真的可以拿这个残破不堪和千疮百孔的我来面对他么?不可能了!真的不可能了……一切都回不去了……
“褒姒……”我浑浑噩噩地回到承泽宫,手上还沾着青苾的血,就被突然冲上来的姬宫湦拥进怀里,“别离开寡人!”
我痴呆地望着抱我的男人,他回来了?他在发什么疯?
“大王……”
“褒姒……寡人不能没有你……”
“你怎么了……大王?”
他好不容易才放开了我,软泥似的瘫到木椅上,他第一次在我面前如此消沉,不顾尊严地将脸埋进掌心,那模样看了叫人心酸。
“寡人去骊山点燃烽火召唤诸侯王的援兵……没有一国前来增援……没有人!”
他愤怒地摔了案上的玉壶,碎在我脚下,惊得我如梦初醒。
“错了……”我呆若木鸡地自己都不清楚我在说什么,“大王用千金换褒姒一笑……换错了……”
他抬首望我,目光冷峻而悲哀:“你说什么……”
“我说……大王错了……为臣妾点的烽火点错了……废申后立臣妾为后大王也错了……大王对褒姒……宠错了……”
他幽幽起身,走到我的身旁捏着我的下巴抬起我沉重的脸,我听到他痛心地问我:“那你说……寡人遇到你,难道真是寡人的劫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