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鹊有巢,维鸠居之;之鸠于飞,百鹊啄之。维鹊有巢,维鸠方之;之鸠于飞,百鹊啮之。维鹊有巢,维鸠盈之;之鸠于归,百鹊噬之。”周公旦手捧一札木牍照之吟诵,抑扬顿挫,念罢转头问董宗伯,“大人能否听懂这首《鹊巢》诗说的是什么?”
董宗伯未多想便从容回答:“喜鹊善筑巢,鸠鸟不筑巢,鸠鸟常居喜鹊之巢,这是二鸟的天性。”
周公旦漫不经心地点了头,犹似玩味:“这表面确实是写鸠鹊习性,而这内里,又是在暗指什么呢?”
董宗伯稍稍瞄了他的脸色,思量再三还是谦虚垂首:“大人请恕臣愚昧,不敢妄自揣度……”
“鸠占鹊巢……鸠占鹊巢,呵呵……这‘鸠占鹊巢’分明是在强烈控诉我周人抢了商人的天下!”冷笑顷刻化为怒火,他愤然将木牍摔落,重重砸在地上碎成断线的木片,而他还未解气,背过身长叹一句,“看来先王伐商立周这么多年过去了,背地里有些人还是反心不灭啊!”
“借诗歌讽喻朝廷藐视大周?”见他如此恼怒董宗伯甚为惶恐,“竟有如此叛逆之事?”
“像这种指桑骂槐欲盖弥彰的诗何止一二?董宗伯本不是我大周的官员,以你的出身,你不会不明白本公的用意吧?”他取出一卷竹册轻手一丢,“这上面记录了所有本公认为异常的诗名以及呈献它们的国家,素闻董宗伯对诗歌深有见地,又对前朝的情况有所了解,本公就要你照着这卷名册身临其地,追本溯源查明它们的出处,本公真的想知道,这些大逆不道的狂言究竟是出自何人之口!”
回去的路上我和蜻蜓都陷入沉思,我还是头一次见周公旦发这么大的脾气。直觉告诉我,这件事非比寻常,若非关乎大周威严,怎会深深激怒这个一向淡定冷面惯了的“代理周王”?
蜻蜓也对此产生不小的好奇:“姐姐,你通晓音律,可曾听过他说的那首诗歌?”
“民间历来诗歌广传,百姓将生活所感所想编入诗歌唱出心声,这已经是见怪不怪了。周公想利用诗歌了解民情的确有他的道理。”我回想着他方才念到的诗词,搜寻脑海模糊的线索,“各地诗歌数不胜数,曲风、唱法都不尽相同,东方一带耳熟能详的诗歌我兴起也能唱上两支,不过这一支,我倒真没听过,不晓得是否真像他所说的,是‘有心人’有意而作了……”
“不过区区一首民歌,我听来也不觉得有什么特别。”她对诗歌毕竟接触不多,理解浮于表层才会不以为意,“他如此大动肝火,我看他也太草木皆兵小题大做了吧。”
“这不是小题大做!”我认真的神情语气不为吓她,只为帮她领悟其中深意,“细数过往,王者不仁就会激起民怨,但是迫于权威百姓不敢直言,遂将怨言藏进诗歌唱出来,昔日就曾有百姓指日骂夏桀,可谓异曲同工。可是周公那么聪明,就算藏得再隐晦他怎么可能看不出?他是觉得,诗中‘鹊’为殷商,‘鸠’为大周,‘鸠占鹊巢’正是多年前周人覆灭殷商取而代之。而之后的鸠鸟欲飞,喜鹊群起而攻,‘啄之’、‘啮之’、‘噬之’则是极端表明这种不满和恨意,当真是对周室恨之入骨啊!”
(此处《鹊巢》并非《诗经》官方版本,特此注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