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我并无异议,她们即知妆成,方为我戴上面纱,完成这最后的一步。
遮了半张脸,不由更觉眼妆出彩。上挑的眼角,还有藏在眼褶里伴随眨眼若隐若现的浅紫色眼影,无形中增艳了几分妩媚,却无妖冶之感。浓密纤睫里沾着些许银光碎屑,别出心裁,扑朔间更衬我眸色澄澈。更难得那双翦水清瞳在此明丽眼妆下竟能相得益彰,魅惑而不失纯净,演绎出一种别样的风情。
无言凝望镜中人,玲珑纱掩了玉容颜,一半实一半虚。眉心金钿恍惚明灭,睫上银屑流光溢彩,不言而喻的神秘感在垂眸转盼的时隙悄然升华。轻纱下触及不到的美,眼眸中参透不破的谜,何人来解?
神秘……
对,就是这个味道,不经意就自然流露了出来。
我不可置否,这发式和妆容极力迎合我身上的舞衣,浑然天成。
侍婢觉得是时候带我过去了,穿过琼苑香廊,前楼是普通宴厅,后楼才是高档的雅厅。
天香楼我不是头一次来,但我肯定今日绝对和我前几次到访有着截然不同的心理感受。也许是当时我使命在身无暇旁顾,未发现楼里竟是这样富丽堂皇。宾客往来不绝,华服奢丽耀眼,更显酒楼贵气非凡。
之前听丹美娘说,后面的整层楼都被四个客人包下了,璇霄阙的乐伎名伶也只为他们而来。他们的身份异常煊赫,今夜是无人敢去打扰这些豪主的。她说的四贵宾是谁我心知肚明。直到我登上最后一层台阶,宴厅的大致格局才逐渐映入我眼底。
表演的露天舞台与宴厅是隔开的,中间以一扇圆弧拱门相连,门里垂珠帘,门外悬薄纱,极尽奢华。而璇霄阙的乐伎们正是在厅外的露台上相依而坐,唱曲儿的莺歌、燕呢坐于中间稍前,其他伴奏的伎子分坐东西二排:一人抚琴,一人鼓瑟,一人击筑,一人敲离磬,一人弹箜篌,此外还有吹笙、竽、笛、埙、凤箫者各一。光是奏乐就用上了十人,如此阵容在民间宴饮之乐中算是档次相当高了。乐伎隔着珠帘纱幔鼓吹弹唱,既能助长客人雅兴,又不分了客人心神。
纱帘透出耀目的灯火,我自厅外望不见里面的豪华陈设,但我心里清楚,那分别从管、蔡、霍远道而来三监之侯,还有地位足可算是洛邑城主的周公旦,兄弟四人此刻一定正在里面,乘着仙乐把酒言欢。
到露台时莺歌和燕呢的歌还未唱完,我便暂先伫立远处,看她二人膝上皆怀抱一把珏琴,左手上按弦,右手下拨弦,低眉信手续续而弹。珏琴果然音如其名,听来清脆圆润宛如玉石相碰,乍听错当是谁家断线的明珠,玎玲珰琅撒落了玉盘。
琴音流转,佳人启香唇,唱得月儿破云出,这清亮如水的嗓音正是莺歌。我会神聆听她的唱词:
一曲牡丹恋,恍然如隔千年。
古琴声,弹指间,不见昔日笑颜。
两句唱罢婉婉垂眸,收了口自顾抚弦,由燕呢续着唱下段:
清酒两三盏,抵不过晚风寒。
燕儿归,春香艳,莫忘情话缠绵。
燕呢的歌喉相比莺歌更是柔婉些,她俩或交错分唱,你附我和,或又合声同唱,虽是出自两张樱桃小口,却融合得这般自然,当真如新莺出谷,乳燕归巢了——
三世间,情轮回,誓言剪不断。
风儿解意,吹心入梦,夜夜把君念。
三生蕊,花香甜,轻抚伊人面。
天上人间,何时与君,再续前世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