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这是什么态度!”洪锦终于按捺不住憋屈的怒火,不如姬发忍气吞声而是当面顶撞道,“只准让人死还不准让人知道自己为什么死啊?!”
“放肆!你什么身份!”大司命当然给不了好脸色,手指洪锦破口训斥,“区区一个凡人也敢在仙界猖狂!”
“你是神仙又怎么样!”洪锦大步上前,底气丝毫不弱,势要与那气焰嚣张的大司命一论高下,“神仙就可以蛮不讲理了?!”
“你竟敢对本司如此出言不逊!”大司命横眉瞪住洪锦,眼中已是聚满了天雷地火,“你知不知道本司只要动动指头顷刻就能让你灰飞烟灭!”
“少拿你的神威来吓唬人!我洪锦反正必死无疑,还有什么好怕的!”洪锦看他的眼神愈发鄙夷,大义凛然几乎要拿出鱼死网破的架势来与之对峙,“你想让我怎么死都无所谓,但你必须给我个心服口服的理由!”
“笑话!”大司命拂袖振风,对他的要求不屑一顾,“人之生死乃天神所主,阎王要你三更死岂能留你到五更?凡夫俗子有什么资格找本司要理由!”
“天神就是这么不分青红皂白剥夺人生存权力的吗!”洪锦已然忘乎场合,恨不得指着他鼻子骂得过瘾,“如果是这样,那你们和凡间的昏君奸臣有什么分别!”
“岂有此理!你敢骂本司?!”大司命咬牙切齿忍无可忍,胸口的火山转瞬爆发,“你简直混账!”
“将军请谨言慎行!”此时叫住洪锦的是玑墨,他必须收住二人一触即发的战火,不能再任由他们争执下去,所以他先稳住洪锦,后好言劝说那个盛气凌人自命不凡的神仙,“大司命息怒,洪锦这个人心直口快,七杀星的命格当是如此,司命大人不计小人过,不必和他一般见识。”
“枉你紫微星君也是仙界德高望重的天神,今天居然带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脓包来司命府找茬!”大司命盛怒至极连同劝架的玑墨也一并喝斥,“你就不怕此事被女娲娘娘知道而将你问责吗!”
“喂!你说谁是脓包呢你……”洪锦未消的火苗倏地又被燃成熊熊烈火,正欲摩拳擦掌上前理论却被姬发一把勾住肩膀挡了去路。
“洪兄你冷静点!”姬发手掌用力按住他躁动的肩臂,侧身于他耳边沉着低语,“仙界终究不比人间,不是你我能说得上话的地方,还是收敛些吧。”
“大司命责备的是,本君虚心收下了。”至此玑墨仍旧保持他一贯的君子风度,素笑化成风,“万事以和为贵,还望大司命给我个面子,今天的事就算了。”
“好,只要星君立刻带人离开我司命府,本司就既往不咎。”大司命发下最后的逐客令,背身甩落袍袖,“他们的生死关乎天机,我是不会吐露一个字的,你们也休再冥顽不灵!溪荪,送客!”
这一声唤的是在旁伫立许久的妹妹少司命,她静观双方僵持,眉眼也甚是焦灼,想出言调和但又恐说不好反被兄长嗔怪。此刻情势转缓,她也不想再见兄长不快,所以姗姗走近玑墨他们,抬手温和相送:“星君,请吧。”
“命由天定,凡人生来就身不由己。”姬发虽未直面相对,但这话却明显是对大司命说的,“生也好,死也罢,都不过是轮回一场,我们又何必计较那么多。”
众人隔着背影看不到大司命脸上的神色变化,这个差点被他忽略不计的男人,他听似平淡的声音却陡然在他心头敲下沉闷的一响。
“既然如此,那恕我等打扰两位司命了。”玑墨知趣还礼,转身赠给洪锦肩头一记推力,“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走吧。”
洪锦再不情愿还是被玑墨劝出去了,姬发走在最后,蓦地听到身后有人念道——
“武星君。”
姬发停了脚步却没有回头:“怎么,大司命你也认识我?”
“当然认识,本司可久仰星君大名!”从喊出他仙名那刻大司命就已转身看向门口的姬发,语气冰冷得透着诡异,“听说前世的武星君深得女娲娘娘器重,在仙界呼风唤雨,没有天神敢得罪星君。可惜星君因一时**遮眼而自毁仙途,却依然承蒙娘娘眷顾,如今就连沦落凡尘也可以位居人主君临天下,不过这与昔日权倾仙界的地位当然是不能比的,天神沦为凡人,个中滋味恐怕也只有星君最能体会。”
“是,谪仙落凡绝对是一个耐人寻味的过程。”姬发又岂会听不出他的冷嘲热讽,可他始终没有转面与他对望,表情恍若冰雕,“自我失足堕入凡尘,这一生让我尝尽人世悲欢,我有过桀骜,有过迷惘,有过手握江山的无限荣光,而让我感触最深的,是只有在人间走过一遭才能真正参破那些虚妄的名和利,握在你手中的权力真的存在吗?这世间没有任何东西是可以永远属于你的,你现在拥有的都是过眼云烟,也许下一刻它就不再是你的了。”
他仅仅是在说自己?还是在隐射谁?
大司命居然不发一言听他说完了这番话,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还有,不亲身经历过彻骨生死的人,根本没有资格去掌管人的生死。”这是最后一句,姬发自认对他已无话可说,所以重拾步伐,“告辞。”
看他头也不回地走出殿外,大司命怔愕在原地良久回不过神。表面上波澜不惊,可是内心却巨浪叠起。
为什么,那个从高空摔落谷底,摔得一无所有,几乎被当成仙界最大笑话的男人,这么久了,他的心还是能守住这份目空一切的平静?
他的眼神,他的背影,他身上的每寸地方,似乎都隐隐透出某种强大的力量,令生性狂傲的大司命都望而生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