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子沉默间隙,有宫人入殿拜谒:“启奏陛下、太后,太傅此刻在殿外求见。”
“四弟终于来了。”姬发心里有数,感慨得意味深长,“我知道他会来……”
“母后先回去,就不在此打搅了。”太后再次轻拉被角将他身子捂严实了,慈母柔情体贴备至,“且留你兄弟二人说说话,王儿也别忘了要多休息。”
姬发心领其关怀,轻声道:“母后金安。”
太后绕过屏风走至外殿,迎面见了姬旦,他忙俯下行礼:“儿臣拜见母后,祈母后福寿无疆。”
“起来吧。”太后受了礼就一阵千叮万嘱,“你王兄刚醒,你和他好好聊聊,不过别聊太久,也别说太重的话,政事、国策这些劳神上脑的话就先别提了,千万别让他累着知道么?”
姬旦甚能体会母亲对兄长这份牵挂,随之又鞠身一俯:“母后放心,儿臣自有分寸。”
太后颔首,携随行宫人离开。
姬旦入了内殿,见着榻上的姬发正欲稽首行礼,不及姬发开口问道:“什么时候了?你跟我还用得着这么客气?”
姬旦识趣免了大礼,但还是礼貌地微微拜过:“王兄复苏实乃万幸,总算不负我等祭天祈福又迁都镐京。”
“我看到了。”姬发了然于心,淡淡然说着,“宫里变了样子,我知道提前迁都一定是你的主意。”
“臣弟擅作主张,王兄不会怪我吧?”姬旦上前一步想看清楚他的表情。
姬发闭目抬起一只手臂似乎在暗示姬旦,他纯属多想了:“我本来就有意把江山托付给你,你这么有主见,王兄欣慰还来不及,怎么会怪你?”
“王兄皇恩浩荡,不过经臣弟深思熟虑,对于让臣弟接手大周……”本不愿谈此话题,但兄长自己把话头引过来,姬旦索性直言,“王兄还是打消这个念头吧?”
“怎么?”姬发反问道,语气尚算平静,“江山社稷你不想要?”
“不是不想,而是……”
“而是你在介怀什么人吗?”不等他说完,姬发早已洞穿他的心思,“你在害怕什么?”
“臣弟不害怕。”姬旦坦然注视兄长,无论他是不是在看自己,“身为周室子弟,身为王兄的左膀右臂,王兄委以江山臣弟责无旁贷。若说怕,也只是怕我大周风云动荡国无宁日。”
“国无宁日……”姬发从他话里寻味出好一番深刻的感触,“四弟,你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才能,对治国安邦,你有足够的雄心,也有深藏不露的野心。”
“……”姬旦不能自已地怔住了,他不得不承认,兄长的的确确看透了自己。
“而这些正是王兄最欣赏你的地方,你骗不了王兄的眼睛,更骗不了你自己。”姬发说得那样云淡风轻,自知时日无多所以看什么都特别透彻,“可是你心里有包袱,这个包袱捆缚了你的野心,让你畏首畏尾不敢大展拳脚,王兄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