吟霜的心,在触到他那深情的目光时,急剧跳动起来。
然而,龙天傲在看清了面前之人后,剑眉缓缓凝了起来,笑容也一点点凝固在唇边,眸中深情不再。
面前的女子,黛眉纤长婉约,明眸清澈如水,瑶鼻秀美挺直,朱唇小巧饱满,玉脸白皙细腻。
毫无疑问,面前这张脸是美的,面前的人也称得上美人,但是却非倾城绝色,更诡异的是,她不是他要娶的女子。
难道是酒喝多了,让他产生了幻觉?龙天傲自问自己今夜并没有醉。他眯起双眸,细看,依旧不是。
不是她!
不是他一见倾心的那位白衣女子,那位依稀让他觉得熟悉的女子。
那位带给他心悸的女子,绝不是眼前的这个样子。
她是谁?
龙天傲右手微颤,不自觉地加力,掬疼了吟霜的下巴。
吟霜注意到龙天傲眸中的错愣,这才察觉到有些不对劲。
为何,他的手在微颤,他的笑容在消失,他俊美的脸渐渐僵硬起来,他再也不复方才那温柔款款的模样。
“你是谁?”他沉声的问。
声音里的冷,扑面而来,一直袭入到吟霜的心底。
她是谁?他问她是谁?难道他不知道自己娶的是谁吗?
试问一个新娘,若是掀开喜帕,便听到夫君这样一句话,心里会是什么滋味?初揭喜帕那一刻的娇羞早已荡然无存,吟霜的心,充满疑惑和忐忑不安。
什么地方不对了吗?
方才他那句含情脉脉的“霜儿”,唤的难道不是她?方才他眼里的温柔和深情,也不是对她?
刺痛,从下颌传来,一直痛到心里,吟霜不自禁颦眉道:“你能不能先放开我。”
龙天傲没有依言放开手,深黑的眸子逼视着吟霜,好似黝黑的深渊,望不见底;他呼出的气息,也带着冻结人心的寒意。
颌骨就要被他捏碎了,忍住疼痛,吟霜一双明眸直视着龙天傲的愤怒,颦眉道:“请问王爷要娶何人?”
“寒吟霜!”龙天傲冷声道,眉峰燃烧着怒意,脸上的五官和每一抹颜色都突然浓郁了几分,“但你不是她!”
&nb
sp;“我便是寒吟霜!我爹只有我一个女儿,”吟霜一字一句的说:“我是寒清明的女儿,我是-寒-吟-霜!”
“你是寒吟霜?”龙天傲松开了手,再次打量着烛光下的女子,仍旧不是他那天在西山围场见到的白衣女子。
“错了!”他低声说道,但觉一股冷意如潮水般袭来,逐渐淹没了他,他新娶的夫人不是他寻找的女子,何其可笑。
错了?他的意思难道是娶错了她?
“错了?”吟霜愣了一下,忍住心中的悲凉,问道:“错在何处?请王爷说清楚!”
“你不是我要娶的女子,你不是!”龙天傲的声音低沉暗哑而又失落。
这句话如同冬日里的冰块,向着吟霜砸了过来,心瞬间被冰冻。
闷闷的感觉,胸口好似被绞住了。
从云端摔入泥泞的感觉,大概就是如此吧!
他说他要娶的人不是她?错了?那到底是哪儿出了错?
他错?还是她错?
“既是如此,何以让圣上赐婚?”她知若不是他让圣上赐婚,怎会有这场婚事?
“既然如此,何以王爷知道妾身被人轻薄过还要坚持娶吟霜?”吟霜冷冷的问。
龙天傲震住,意识到错其实是他酿成的。是他,妄加揣测,以为那天的白衣女子就是寒吟霜。
因为,那天他追到山上,白衣女子不见了,而后来韩根回来说,那玉观庵中却是有一白衣女子,而且是御医寒清明的女儿。
是他,过于心切,未加证实便求父皇赐婚。
是他,过于坚持,所以在知道她被人轻薄后都没有退婚,才会有今天的婚礼。
却不料,错了。
红色帐幔和大红的喜字,此刻落在他眼里,不再是彰显喜庆和热烈,倒带着讽刺和嘲弄的意味。
红烛的火焰,不再是舞蹈,倒似是愤怒的火苗。
眼波再扫过吟霜凤冠霞帔的模样,那大红吉服包裹着的女子,沉静淡定地坐在床榻上,虽然也是端庄高雅的,但——她怎比得上他见过的白衣飘然的女子呢?
“只因一招错,满盘皆是输——”是他的鲁莽使错过了心仪的佳人,娶了一个不相识的女子!
“是本王的错,错以为心仪的女子便是你!”心中失望至极,他不屑于向吟霜解释前因后果,冷冷说道。
“既然错已铸成,王爷待怎样?”吟霜淡淡的问道。
“我待怎样?”龙天傲的眸扫过吟霜的脸:“你无错,错是本王铸成的,本王既然知道你被人轻薄都没有退婚,此时也不会休了你,只是,也不会碰你。”
不会碰她,还有比这更羞辱的事情吗?
既然不碰她,还不如休了她?
“王爷,既然我是你错娶的女子,那还是请王爷休了吟霜,这样,王爷不难受,吟霜也可以回到父母的身边。”吟霜贝齿轻咬下唇,心中的痛只有她自知。
龙天傲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这个世上,女人的颜面最大,哪有一个女人主动要求被休的?
何况,现在的情况,她被人轻薄的事情已经传遍凉城,是自己坚持要娶她才替她挽回一些颜面,现在她居然主动要求他休了她?
“你是寒清明的女儿,是我西凉国神医的女儿,我怎么可能休你?”龙天傲冷冷的笑了一下。
当然,龙天傲知道,如果此时他休了她,同样会让天下人笑话自己,不,他不能丢这个脸面。
吟霜愣在那里,看着眼前的冷笑的男人,她不知道,为什么她要求他休了她都不可以?
“我不会休了你,只是,也不会和你做名副其实的夫妻,明天,你就搬到月清院去住吧。”
话落,也不再看身边凤冠霞帔的女子,转身快速的走出这间喜气满盈的房间,带着失落的心情和男以言表的情绪。
“小姐,出什么事了,我看到王爷气冲冲离去!”红玉一脸担忧地走了进来。
“无事,红玉你也累坏了,早点去休息吧。”
无事?怎会无事?
红玉看到紫烟脸色苍白,玉容惨淡,那装出来的笑容是那样牵强,“小姐,是不是,王爷欺负你了!”红玉疑惑地问道。
“胡说!”吟霜低斥道,“王爷怎会欺负我!”
“那?这?“红玉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了。
“什么都不要说了,回去休息吧。”吟霜不想红玉再纠缠这个问题,再一次呵斥红玉离开。
红玉见自己的小姐坚持说没事,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默默的退出此间新房去。
吟霜默默地将头上凤冠摘下,褪下外罩的霞帔,因为这一切,本不属于她,她只是错披了嫁衣而已。
烛泪不断淌下,淋淋漓漓,淌满了烛台上的碟子。今夜,本该是春风帐暖,甜蜜无限之时,如今却只余她一人空守寂寞。
世事无常,风雨难料,吟霜终有所体会。
他不会休了她,只是要冷落她,终生的冷落她,那么,她该怎么办呢?
吟霜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既然她不是他心仪的女子,他也不会是她钟情的男子。
既然如此,那么,龙天傲,此身,我的心门都会向你关紧,永不开启。
就在吟霜准备褪去身上的吉服,准备休息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红玉赶紧去开门。
应该不会是龙天傲吧?他不是刚走一会儿吗?何况,他说了再也不会来的了。
房门开处,进来的人果然不是龙天傲,而是一个小宫女领着一个老嬷嬷。
老嬷嬷冲着吟霜福了一福,道:“拜见王妃娘娘,老奴是宫里的验身嬷嬷,奉了皇后之命,前来为瑞王妃验身!”
验身?
吟霜先是一愣,待到明白了话里的意思,原来,那皇后也听说了她被人轻薄的事情,也怕她不是完璧了,不禁一愣。她微微笑了笑,道:“不用验了,你去回太后,就说,我不是完璧之身!”
“老奴奉命行事,请瑞王妃莫要生气!”老嬷嬷言语冷硬地说道。
“我并没有生气,我是说真话,嬷嬷不用验了。照我的话回禀太后即可,验身,我是不会答应的!”吟霜冷冷说道。
“但是,老身一定要验身,才可以给太后回话。”老嬷嬷也很固执,一点也没有退让的意思,甚至,盯视着吟霜的目光里隐含着一丝鄙夷。
吟霜心下冷冷一笑,转身坐到椅子上,微笑着道:“既然如此,那嬷嬷你来吧。”右手却早已抓起了桌案上的花瓶,有意无意地欣赏着。如果她敢来,她就用花瓶砸她。
她寒吟霜就算不是完璧之身,也不容别人这么侮辱她。
老嬷嬷望着吟霜,只觉眼前女子一双丽目清澈如水,眼波流转间,仿若冰河破堤而出,带着沁凉的寒意,令她不敢直视。
再看她纤细玉手中不断转动的花瓶,她怔愣着没有动,一时之间,心中竟然萌生惧意。
验吧,不敢!不验吧,太后那边无法交差。
双方正在僵持之时,房门开了,龙天傲踏着夜色走了进来。
“嬷嬷你退下吧,本王会给太后一个交代的!”龙天傲的声音低柔宛转,可是隐约之间却有一种凛然的威势。
老嬷嬷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朝着瑞王和吟霜福了一福,随着小丫鬟转身退了出去。
红玉见龙天傲来了,也喜滋滋地走了,转瞬间,屋内的人退了个干干净净,只余吟霜和龙天傲两人一坐一立。
两人都是一身喜服,在红烛照耀下,红艳艳的,很喜庆,但是,吟霜心中,却没有一丝喜气,或许龙天傲心中比她更甚。
龙天傲凝立着,瞧着吟霜懒懒坐在椅子上手中握着花瓶的样子,淡淡笑了笑。他倒是没想到吟霜这么大胆,敢违抗母后的命令。
吟霜没明白龙天傲要如何给太后一个交代,烛火下,看到他渐渐逼近的身影,心中莫名的一阵紧张。
他俯身,伸手,从她手中将花瓶抽了出来,轻轻放在桌案上。
他俯身之时,一阵陌生男子的幽淡香气沁入鼻尖,吟霜有一瞬的恍惚。
他怎么又来了?
今夜虽然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夜,但是吟霜不会忘了他之前说的话。
她是他娶错的新娘,今生他都不会碰她的,何况,她在他眼里是一个不贞洁的女子,他更不可能留宿在她这里了。
“早点歇吧!”他开口说道,声音冷冷的,没有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