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似大未虞到他陡然便变异态,且还如此激烈。顿然双目一睁、大现诧异,但随即又尽松下来,甚显好笑地睨瞅着他,撇嘴一笑,满目调色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微顿了一下又道:”你是凭我穿着言语看出我绝非平常出身才有此一测吧?可你也绝不象那等少勇胆小的平庸男子呵,难道我若真是平北王府的人,就能吓着你了么?”
剑洲是时却再无心与她闲耽于任何旁情,因见她虽未明答、却也无否意,自觉已可确定己测,当即郑急站起,对她正肃一礼,清告作辞道:“江姑娘,无须相瞒,我非一般秦姓子弟,而正是江南京都大秦世家的长子。我秦家与平北王江家在公曾结政见不同之嫌,在私也曾结宿怨,可谓相为世仇之家,你若真是平北王府的人,在下对你唯有全当未识!此前不知时的多有冒昧交扰处,此刻权作一谢,不过想我与姑娘原属萍水相逢,应也不致对姑娘有所害损。咱们就此别过!”……
这几句话剑洲是时虽为回述,却依然说得坚决无比。秦川脸色登时一缓,下意识便微微点了下头。
剑洲继续说道:“她这才面色一变、大显郑紧惊急,腾地一下便也站起,咬着下唇瞪目盯视着我!但转眼却又满面呈笑道:‘你看你,这么一脸正经紧重、凶急巴巴的干什么?我那话不过就是逗逗你玩呢。这长安郡乃盛朝古都,久来繁华,这般地务广庶、容济人物,难道只有只许他平北王一门姓江不成?’
我这倒又一想也是,正微觉是有点操急了,只见她已又好生娇俏地一噘秀唇,大现女孩儿家特有的恃弱撒娇之态道:‘秦大哥,你这个样子,我好害怕噢。’
我直觉心神一漾,又是怜惜又是后悔的一下情切中,伸手便一抚她双肩道:‘你别怕!方才都是我不好,什么都还没搞清楚就急得火烧火燎似的,吓着你啦。其实我又有什么可让你怕的呢?’
她见我关切抚慰,神色又转为一片大感,紧紧凝视了我一时,忽而眼波似异样一转,又轻咬了下下唇道:‘秦大哥,这会我正经告你:我家也乃这长安郡显赫江姓大户,虽当然不及江王府乃居位国朝高爵、权辖势盖此处的第一极品之户,无甚官方公家权位,但却是世常首富豪门;我爹乃郡里一级富绅,只是偏生也姓江而已。’说到此再无言语,目光闪避地垂下了头去。
我见她忽似大有窘态,这才顾重起男女之嫌放手松开了她。而今想来我却是会错了意,她那时乃是因对我已大动瞒骗心行才会流有那般异态。当时我因以往虽也曾因事几去长安,又本怀向往长安那繁多名胜古迹的游赏私闲心意,对其地情人事也多有了解,但对于一等世常富豪之家却向无干交关知,也当然不知其中有无、再有几个是姓江的,是以无从知查她告语有虚拟假造,对她全然相信,更是一易前测、尽释紧虑,愈感后悔自疚道:‘我知道了,江姑娘,方才鲁莽武断惊吓到了你,真是对不起。’
她早复又紧视着我,目中光芒闪动,忽然异色深情大射道:‘秦哥,你方才神态至于那样紧急,我觉原于你在所表言意下还隐怀别情,就是怕我是平北王府的人便就不能同我再继续交往而觉违愿痛心,你自己说可是也不是?’
我被她这一语道破尚未顾得自察的确实隐情,方如得一省悟般清切自明到对她不知不觉中已生那种儿女情爱。当时我想:‘男子汉大丈夫,光明磊落,敢作敢当。何况真心喜爱一个人,又非甚阴劣不可见光之事,没什么不敢承认担当的。’便即一点头道:‘不错,我是隐怀甚愿能和你继续交往。我觉得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很喜悦,很兴奋,还有一些很复杂的感觉,我……我也说不清、说不好,总之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
话至此处,我一时也不知再当说什么的一生莫名窘迫,转过身又步去了那边斜槛处站下,默默面对注视着外面的雪景,心头忐忑不安。
忽听她疾速几步直奔了过来,到旁一把便拉起我的手,如视珍宝般紧紧捧握,娇靥如花、喜不自胜道:‘秦哥,我心里和你也是一般,你这样喜我,我真是,真是高兴得紧。’说着便万分娇柔亲昵地侧头倚靠在了我的肩上……”讲到这儿,不由话语一顿,朝秦川含惶端测了一眼。
秦川立时测到他心思,心头顿生凛思:“想剑洲从小便懂事听话,我何曾虑到他一朝竟能背着我私自在外结女生子。虽然我常年大都是外碌于正道事务,从没能顾察到他这番私情而有所相问,他也不算对我有所欺骗,但也是存心隐瞒。那女子若只是个普通清白人家出身倒还罢了,却偏偏又正是平北王江冠雄之女!
此事发展演变至今,已是干系重大、非同小可,我务必于眼下将其中诸情知道个详尽清楚,才能审明情势,速宜度策。要知从古到今,有多少英雄豪杰都是一失足便成千古恨,悔之莫及、无路回头!剑洲乃我爱子,我对他此事初起已疏顾失察,若是其中他已有误蹈歧途之情,而今我断不能再叫他继续执迷不悟下去!”
随即便一摆声色、严示警喝道:“你还顾虑欲忌什么!想你们这五对孩儿既已母亲早丧,那我担当的就不仅是父责、一并还有母责!即使是这等儿女私情,你们也自当向我尽实禀报!剑洲,你瞒得为父好苦,直至今际还不尽速只管把你与那郡主当日的情形一五一十的详述出来!哼!这大到整个家府、小到此间一厅又皆无外人,无论其中包涉何等私密亲昵地尴尬情节,也不许你再有丝毫的避讳隐瞒!否则休怪为父再无可容、严惩不怠!”
剑洲赶忙郑谨为礼、诚惶诚恐道:“爹爹请勿再动大怒,孩儿大过实应遭受严惩,并无在意于己,但却绝不能再让父为孩儿气伤自身,绝不敢对父再有任何的隐瞒。”稍停了一下,即作下述道:“当时我触感着她的软躯柔发,息闻着其上散发出的阵阵芬香,心神情思荡漾激感,只觉能在此茫茫异地雪境中与她不期而遇、巧缘一识,真乃上天在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想我自成年出道江湖以来,虽向唯重惜时力于正志抱负、侠义作为之上,尚无意于儿女私情,却其实对此也隐怀向往希盼;而此前也遇识过不少优品女子,其中也不乏对我大生情愫、主追挚表者,我却也不知究竟为何总无心动之感,可我对她却可谓一见倾心,这不又也正乃姻缘天定、无须人谋。
她那样陶醉静沉、痴昵依偎了我一会后,忽而也大发类似感触道:‘秦哥,人生际遇缘份真是百变难测,我此番正是因逆婚争闹离家而出、却正又一遇得有你这才是我真正的心爱之人、命中情郎!就在昨夜我烦郁求醉之时,还满腔气苦、怨天恨天,只觉它真是不公薄待于我!殊不知原来上天对我真是太好了!乃系安排下你来让我在此一等,不过这一夜间我就如易世再生、变成了这世上最幸福的女子!’
我听了愈发情感盛切,自沉了斯须说道:‘晴妹,你若真衷直发、自然而然的这样感觉,那也是我幸福。要知这世间情爱一事很多都是一厢痴深而一厢无意,由此便生多少无奈痛楚,苦不堪承;至幸难得的就是两情相悦,此番你我互相皆属一见钟情,可不正是天缘有助,自己更当倍加珍惜。’
她顿也更是兴喜幸慰地愈紧贴偎在我身上爱蹭了一下,然后又万分娇柔缠绵道:‘秦哥,你此番就是从京城家中远来长安的么,原本是准备要待留多久?现既与我有这么天缘一识,那就别管原备如何,都留在这儿与我多处几日吧,先不要回去了。’
我顿然心头一凛,当即扶正她道:‘晴妹,你好好听我一说:我此番本是随受我父之命来此地办理一件紧要之事,昨夜正是已完罢此事随兴到此作饮。我父现在洛阳,我原备也务必于今早便即动身返到那里去向他老人家作一回禀。你先自行回家去好好安待,等我见过家父交代完正事之后,只要再无甚正经要事,且我料测应也不会再有的,我立刻便日夜兼程地赶回来寻你。’
雪晴面容登然一片灰黯,悲苦异常地看着我。我其实再作方才那番力释措辞时便已可体明她内心感受,深为疼惜,是时见状,赶忙又极力柔慰道:‘别这样晴妹,人生难免聚散离合。我告诉你,我的那匹座骑是我十六岁那年生日,我爹精选专备为礼送于我的优罕神驹,正如世人传描的那等千里宝马,脚程如风,快得很呢,我若再自加勤紧,用不了几天就可再返这里与你复会相见的。’
她却毫无所动、不以为然地将头转向一侧,目光凄楚含怨道:‘这世上有多少曾经如漆似胶、信誓旦旦的亲密爱侣都能转眼分裂,何况我和你相识还不过一日?此际虽看是真心相对、一见钟情,若再可喻‘趁热打铁’的尽多续交积情下去,还有望情深难舍,结定一生白首之盟,可你若就此今日一去,只怕未到半途便已将我疏忘,随后势必遗弃,哪里还能够回头再返呢?’
我听得竟觉一阵刺心难受、疼惜至盛,紧即捧起她的双手,正容毅保道:‘晴妹,你放心,我秦家没有食言背诺的儿郎!我说会回返,就一定会回返。除非是我身有不测、实在无法践诺……’
雪晴顿然大叫一声:‘不!’月兑开我的手紧急一掩我嘴!目光烈闪,泪珠一滴一滴滚落下来道:‘秦哥,你千万不要讲这种不祥的话!我相信你,我等着你,我这一生就只等着你这一人,你可一定不要忘了你今时对我的保证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