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川一口气不断的直掠近己家那座万分熟悉、朱漆金钉的大门前,眼看门上的家人立时全都对己注目相望,眼神又全都是那么的怪异至极——他不由得身形一滞,浑身忽觉一股说不出的烧灼焦虑!虽然周心急切,却又分明极度怕着什么似的,缓缓一步步迈向那血一样红的大门,朝外一凝望——就在那一瞬间,他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已冰冻凝固,什么感觉都消失了……
外面已整个是一个白色的世界,地上铺满了散落的纸钱,空中还有无数张在飞舞着、飘旋着,宛若一只只折断了双翼的冥蝶,虽不断飞旋挣扎,却终究还是要向下,凄然无奈地落坠尘埃。四周到处都是白茫茫一片,似真似幻,如实如梦。
秦川周身一冷,忽恍象是回到了十四年前那个极其寒冷的冬天,天地也如今时一样,到处都是白茫茫的,大雪象撕绵扯絮一般纷纷扬扬的飞落,一个小脸冻得红通通、却笑得那样美好可爱的男孩子站在雪地上,对着自己无比亲切动听地唤道:“爹!”
突然之间,那个清脆的声音似从广阔空蒙地苍穹间不住传洒下来,一遍又一遍回响:“爹!爹……”
秦川不由睁大双眼,虚晃着脚步下了门外台墀,茫然寻望着无边天幕——不,不对,天空是那么的青白,但却并没有下雪,可又哪来这么多白色的雪片?
他定了定神,终于幻觉全消,这才顾看清面前站着的许多素衣白事雇者:吹打的乐手,抛洒纸钱、高举灵幡的礼夫,一张张皆是陌生的面孔;而还不及再反应什么,正前方又响起一声:“爹!”
这次他听得很清,是真的,再注目一看相唤的人——原来是个少年,浓眉痛拧、虎目悲凝,满面风尘、一脸怆痛,不正是自己的五儿子志鹏吗!
秦川余光明见却偏避不正视他双手郑重环捧之物,双目只是紧紧盯视着他那张脸!
志鹏再不敢直对他那满含凝重询问的惧人目光,慌促垂头,惨唤一声:“爹!我、我对不起你!”已是拼尽全身勇气力量叫出这一句,就再也说不出话来,饶是个素重自坚的男儿,又经一路思备,可一旦真到此相见之时,还是瞬息间便心智全溃,热泪哗哗狂迸涌流!
秦川威躯一晃,一刹那就象已苍老至垂暮之年般,缓缓怔怔转视向志鹏右旁,观向那个浑身缟素、满面悲戚的年青女子;又见她左手里拉着一个尚幼的男童,那孩子披麻带孝,一张稚女敕脸孔上显着已经久泣而疲弱不堪之态,这时似连哭得力气也没有了,只时不时地抽噎一下。
秦川又用心一视那女子,果然生得美貌非凡,虽是面肿目赤,又哪掩得住那天生丽色?且悲戚之下又都别有一种动人的凄美韵致。她端持在身前的右手中紧捧着一块黑漆漆的灵牌,上面无比清楚地竖书着一行无比刺眼金字:“亡夫秦剑洲之灵位”
秦川再也无法逃避,矍目大睁直瞪着那一行金字,瞬时宛若从天迫顶直炸下一道巨震霹雳!虽然他内心深处其实早有感测,可都远不如此刻来得这般真切痛彻!那区区八个字却笔笔划划皆如一枚枚尖利钢针,狠狠扎在他的心上!扎得他万孔血涌、无一好处!他踉跄奔上一步,一手虚晃伸出,就象急欲抓寻什么一般,失声惨唤道:“洲儿,洲儿,你在哪里?”